“松手。”语气不容置喙。
傅怀瑾掩下眸底不爽,却还是放开了呼吸不畅的傅珩。而后他颇为嫌弃的搓了搓手心,眼底是毫不留情的厌恶和憎恨。
傅珩瘫软在雪地里,身旁里外三层围满了慌乱的太监和侍卫。
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晏温看了心中嗤笑,抱着幼子的手又紧了几分。他举步上前,至于傅珩身前停下,看着方才还趾高气昂的四殿下。
“听闻以往殿下在蓟城中与沈家公子交情甚笃,如今沈氏身死,身为至交好友的四殿下不为挚友心伤,竟还有时间到这使臣地处探望教礼,真真是稀奇事。”
晏温扯唇露出轻蔑笑容,“原来王室情分当真不值一提。”
跟在他身后的傅怀瑾轻轻贴上他的后背,微凉的指尖借着宽袖遮掩勾住晏温小指,“我不是。”
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像只狗儿讨食,可怜巴巴的摇着身后毛茸茸的大尾巴。
“我知你不是。”
晏温颇为不赞同的瞥了他一眼。
怎的演戏这般不专业。
傅怀瑾自知不对,撤后几步。
傅珩幽幽抬眼,他冷哼一声,身侧太监忙上前将其扶起,弯腰为他拍落长袍上沾染的雪渍,“本殿与谁交好,为谁心伤,与旁人何干?”
晏温微叹,无奈的摊出双手,“本是无关,可沈氏命丧于相府,臣又不能不管。”
傅珩一愣。
接着,晏温向其行了一礼,“臣纪南絮见过四殿下,还请殿下放心,沈然一事臣自会查明。”
闻言,傅珩眉梢一跳,沉声冷呵:“不必。”
“为何?”晏温笑问:“难不成殿下是已经知道了真相?”
还是说,四殿下不愿意知道真相。
又或者,四殿下本身就是那个真相。
晏温嘴角笑意不明。
傅珩莫名发怵,他偏开视线,于心底暗自腹诽:
两个疯子。
“不知。”
*
李鹤眠鼻青脸肿的倒在地上,破旧布衫被撕成乱条杂散的铺落于身。
指尖鲜血肆意,其中甲盖似是被人碾碎成片,深深的陷在血肉中,混着地上尘土散发着阵阵铁锈气息。
令人几欲作呕。
不敢想,那群太监是用了多大的力。
晏温牵着李鹤觞进门时见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稚子憋了许久的泪珠儿涔涔而下,他惨白着脸,赤脚扑到李鹤眠的身旁,幼小的身躯抖动着,发出几声细弱的呜咽,“兄......兄长......”
“传太医。”见状,傅怀瑾转身吩咐道。
“是。”
待到太监领命退下,傅怀瑾抬手拉住想要过去的晏温,眉头微蹙,“小殿下,脏。”
晏温摇摇头,“当时我被纪安从雪地里捞出来时,要比他狼狈的多。”说着,他便推开傅怀瑾,轻步上前停在了哭到发软的李鹤觞身边。
“别哭,你兄长不会死。”
李鹤觞抹了把脸上的泪,眼睛肿得堪堪露出一条缝。
晏温心脏隐隐发疼,他说不出这心头泛着的到底是什么滋味。
其实在开门的那一瞬,晏温就曾恶劣的想。若是这李鹤眠真的死了,李鹤觞此人究竟要如何在这陌生的王宫中生活。
会不会与当初的自己一样,受尽欺辱与唾骂。
他无心想再见到第二个在燕国的“晏温”,可人的劣根性就是这般,永远喜欢把苦难臆想加于旁人的快.感。
晏温承认,他从来都不是一个好人。
可在见到稚子哭到发抖的神情,几乎要与当初的自己重合时,晏温无端生出几分怜悯。
既是苦难,他一个人承受便好。
何苦再连累无辜之人。
“纪......公子......”
模糊的意识逐渐回笼,李鹤眠挣扎的睁眼,艰难的抬起眸子望向面前这个俊美非常的男子。他哆哆嗦嗦的伸手,想要触碰小公子这一袭干净衣衫。
可未曾想,晏温言色淡淡,往后退了几步,继而抱臂道:“李大人不妨有话直言。”
“请公子......放我北昭......使臣归国......”
“呵,”晏温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俯身凑到李鹤眠的耳侧,轻声问道:“可是因为大人如今刺查冀国兵力不出,又临近北昭王君命期所至,这才想走?”
李鹤眠愕然睁大双眸。
自入冀那日始,李鹤眠便深知王君此令犹如天方夜谭,而他也因惧怕北昭刑罚而择他国寻死,可不料自尽之策终为其放心不下幼弟,至此无疾而终。
说到底,他还是怕死。
本以为在冀国能偷得几日安稳,但未曾想期间因北昭王信件挑衅一事,使臣在这冀王宫内几乎日日受阻。
连同觞儿一起,与他受苦。李鹤眠陡然间生出了想回国的心思。
即便那王君暴戾难言,可相较于祖上功绩,对于冀国兵查,王君也不会就此降下重罪。
更何况,王君只给了他们半月时间。
若是期限尽而不回,那便是有叛国通敌的嫌疑。
李鹤眠也不敢赌。
而眼下,这位小公子竟轻易看出自己心中所想。
如此,怎么不让他大惊失色?
晏温笑道:“可惜,冀国春祭将至,李大人你这半月内怕是回不去了。”
换言之,这通国叛敌的名声他是背定了。
李鹤眠眼白一翻,竟生生昏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