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觉得口干,祝昭昭很自然地接过茶水喝了一口。
再继续说:“刚才那两个人说的话我全听完了。按他们的说法,五长老和他们并不是完全一条心。”
“若是结合五长老对你的态度,我怀疑他是想借魔宫的力量铲除在剑宗的异己,自己上位。”
始终波澜不惊的神色终于裂出条缝隙,幕行秋抬眸瞧了眼祝昭昭。
祝昭昭坦荡和他对视:“这段时间我们见面一直很少,有些话我总是找不到时机和你说,今天终于有机会告诉你。”
“其实我早在黑山的那处宝地里,找到出魔界的突破口,当时也已经在那里做好记号。”
将茶盏轻放回桌面,她盯着泛起涟漪的清茶:“而你现在身份正好,我们可以找理由重回那处宝地。只要劈开空间禁制,我们就能——”
“昭昭。”
慕行秋突然开口。
思绪被打断,祝昭昭于是停下话头。
她看着端坐对面的人:“怎么了?”
“你还没有察觉到吗?”
“……什么?”
祝昭昭愣住:“察觉到什么?”
盯她半晌,见她始终一脸懵然,慕行秋终于认输般长叹。
再开口:“你身体可有何处不适?”
没想到等来的会是这个回答,祝昭昭眨眨眼:“什么?”
“廖平修为本就高于你,加之他所修功法,出招手段皆无比阴毒,你还不止与他一人交手——”
慕行秋说着,掌心里多了一支长颈白瓷瓶:“此刻你身上,必然带伤。”
祝昭昭低头,左看右看:“可是除了脚,我没感觉身上哪里……”
剩下的话被胸口忽起的剧痛打断。
反射性抚向痛处,她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我胸骨好像断了。”
望着她愣怔中忍痛的模样,慕行秋有些无奈:“胸骨断裂,本该剧痛无比,你却一回来就不停说话。”
“是否我不提醒,你便会任由它自愈?”
捂着胸口的掌心亮起白色灵光,祝昭昭略微心虚:“那倒不至于。”
片刻后灵光熄灭,祝昭昭骨折的肋骨成功愈合。
慕行秋也顺势示意她将手递给自己。
虚虚在祝昭昭手心绘制符文,他眉眼低垂:“我之所以这几日不去找你,是因为他们一直在准备血脉仪式。”
“血脉仪式?”
祝昭昭立刻反应过来:“所以刚才那个老男人才叫你‘少主’。”
动作在听到‘老男人’三个字时顿了顿,慕行秋点头:“前几日,他们告诉我,我父亲是魔宫原本的宫主,因为与我母亲私奔,数十年了无音讯。”
“如今阴差阳错寻回我,便想将我这前任宫主流落在外的血脉回归魔宫一事公之于众,特意准备了这次血脉仪式。”
话至此,他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
才继续道:“而随着准备渐全,有些事宜开始需要我参与,所以这几日我实在抽不出身去看你。”
“抱歉。”
话到最后他声音轻轻,仿佛自己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抱歉?”
祝昭昭看着手心逐渐成型的符文:“现在我们见面,也有了回修行界的计划,到时候按计划一起离开不就行了。”
“可我不会和你回去。”
“……什么?”
两人会共同离开的想法太过理所当然,以至于当听到相反答案时,祝昭昭半天没回过神来。
许久,她才尝试理解自己刚才听到的:“你的意思是,你不想跟我一道回去?”
“那到时候通道开了,你先进去也——”
“我是说,”
望向窗外,慕行秋一字一句:“我不会回剑宗,我要留在这里。"
“继续血脉仪式。”
空气安静下来。
抬头,望进他那点漆般的眼眸中倒映的烛火。祝昭昭嘴唇嚅嗫着,好半天才开口:“……为什么?”
没有回答。
指尖落下符文的最后一笔,慕行秋语调平静:“明早,我会安排一个魔侍送你离开。”
话落他发动符文,紧接着如同响应般,祝昭昭脚腕也亮起一圈白光。
“好了。”
慕行秋收回手:“廖平留下的禁制已经解除。”
无暇顾及脚腕处消失的隐隐束缚感,祝昭昭急切地,试着从另外角度劝他:“廖平的态度在前,以小见大,魔侍怎么可能会听你的?”
“你与其留在这里争名夺利,倒不如和我一起回去。”
“实在不行,我们不回剑宗,隐姓埋名去四处游历也好啊。”
听到这里,脸上忽然多了些笑意,慕行秋问:“隐姓埋名去游历?”
“你不是已经在这么做了么。”
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直到嘴唇几度开合的祝昭昭,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你都知道了。”
“原本就有所察觉。”
慕行秋话音淡淡:“如今只是确定而已。”
望着对面人的神情,祝昭昭已经分不清心底纠缠成一团的,究竟是什么:“……你恨我吗?”
“就因为天玄山圣女一句预言,你吃了那么多苦。”
祝昭昭近乎小心翼翼地:“慕行秋,你会恨我吗?”
“恨你?”
慕行秋摇头:“我不会恨你。”
“可如果不是我,”
袖下拳头一点点攥得死紧,祝昭昭喉头发涩:“你在剑宗,不会过成那样。”
“哪样?”慕行秋反问。
抿了抿唇,祝昭昭最终沉默。
往自己杯里添了些茶,慕行秋选择结束这个话题:“你今晚就在此休息,明天一早,我便让魔侍带你离开。”
“回去之后,先保证好自身安危,再把你方才听到的事告诉掌门。”
将茶水饮尽,他起身朝门口走:“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来剑宗,但若所求之事已了,告知完消息后,便回天玄山去吧。”
“还有……”
本该跨出门的脚步忽地顿住,他却没有回头。
只是一字一句——
“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