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容师兄幽幽开口:“师妹呐,你果然觉得我比较不重要,心里只有临泱”
时秋不解,“…不是”,这话头是怎么给绕回去的!
容师兄叹气:“而且方才刚轻薄完,一转头就不打算负责了吗”
时秋吃惊,“没有,嗯?”,她不过生捏了几下,哪里到了要负责的程度,这又是哪个脑袋想出来的虎狼之词!
容可舒利落合掌,用扇骨头尖将桌上一叠文册账本朝时秋推过去,他冷脸上只挂着一丝笑意,笑意中又自藏了几分死气,漠漠然道:“这些都是昨日之送上来的,师妹自己看着处置”,
言下之意,这活他不干了,说罢便抬脚朝外走。时秋也起身,伸手想抓住他人却被一步闪身躲开了
“不是那个意思,等等”,这晨会连正经话没说上几句,议题都没摆上桌,根本就未有过任何实质性进展呐!
他人到门边了,突然停下回首,有意无意睨着她,“时师妹这是以临泱掌门的身份命令我吗?”
“…那倒也不是”,造了什么孽啊,她一开始分明只是想说几句吉祥话呐
“请留步,哼”
‘嘭’一声,她师兄将门摔得跟个仇人似得,声震连天,门风刮在时秋脸上,糊她一脸飞灰
时秋脑海里不合时宜地浮现出‘恃宠而骄,倒反天罡’八个隶体大字。然后才终于意识到容师兄这是来了脾气,得好生哄一下子,不然这尊宝压抑久了容易在沉默中爆炸。
就像渡风城那晚一样爆炸
可仔细这般一想,哄人的时候最应该做些什么?
来一顿好菜?蒲尔自从掌了勺无事使百般花样前来孝敬,他师兄怕是早腻了提不起兴趣
沏些好茶?自己平时忙,茶总是路过师兄院里喝的,说不上请人喝
造些法宝?容师兄也不缺这些,且这人显然更喜徒手施法,墨阳剑都被撇下
那添置些衣物?这属于站在产地源头上送当地特产了,不合适
或者为师兄整整骨,调理一下经脉?怕不是又要被说轻薄,然后逼她负责…
给人放放假?这人有活也爱干不干看心情,已经是放养状态
人与人的交往不算难,可到了她师兄这一切便艰难起来
时秋长叹一口气,想着先解决手头工作要紧,便赶忙甩开歪七竖八的念头,可才端起账册喽过一眼——房门它滋一声,自己开了,看着门缝飘忽的衣角,像是容师兄折返了回来
时秋大惊起立,对策都没预备好,火药桶这么快就要在沉默中爆炸了嘛!
“师妹”,来人站在屋檐阴影下,脸上半阴半阳倚着门,“怎么真留步了?”
时秋压根也没闻到空气中酸溜溜的醋味,她还在方才容可舒的位置上,满脸和蔼劝人善良,“容师兄诶,仔细想想这是你屋子…”,快别走啦
容师兄板正着张脸看不出情绪,进了门反手掩上。
屋内又是一阵冷空气席卷,冻得时秋直颤巍,眼神一刻不离打量这火药桶,防止他就地爆炸
他干站在门口,忽而仰起脸来,“既是我屋子,时师妹不请我过去坐下?”
“…”,这什么逻辑,反了,都反了
他坐下又说:“我想喝茶,不许太温不许太烫,不要过浓不要淡,更不可高泡失温有损茶韵”
“…”,茶韵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好好好,你说什么都是个好
来去沏了几回终于达到要求,他接着道:“我只一双手,都要端着扇子,端不住杯子的”
时秋瞧他将那扇子平置于腿,一只肘搁桌上,另一手垂膝上,有一搭没一搭拨弄衣带,一副赖皮动作,偏面上笑得慈眉善目,正气满满,令人说不出荒唐二字来
幸好容师兄长得妙哉,不然可真招人恨…
时秋吞下一口无法爆发的怨气,并将皮球踢回去,“那…要怎么办?”
“喂我喝”,他眨眨眼似是很期待
时秋用微微颤抖的手,擒起茶杯送至容师兄两片朱唇边,那杯口距离成功阻止爆炸还有三寸,两寸,一寸…
自己描阵时候都没这般专注过,不但专注还尤其紧张
末了,他容师兄小抿一口茶汤表情有所舒缓,并抵住她的手腕将杯推至她跟前,好言道:“师妹也喝”
时秋伸手去够桌上的新杯,对面一道灼热视线杀来,将她手烫了回去
“我这只有一支主人杯”,容师兄凝眸注视她手上那杯茶,暗示得很大声
时秋眼瞅着檀木盘上那一溜小杯,再定睛手中半杯茶汤,碧色波光照亮她的怅然若失
什么叫赤口白舌,睁眼说瞎话啊!什么叫不尴不尬,强人所难啊!再吞多几口气,她真就快咽气了
时秋认命,拈起衣袖正打算抹一抹杯口,一道炙热视线再次杀来,烈火烫手,她手一抖撇下几滴茶水。
她企图将杯口转上一转,又是一道野火烧手…
两个来回,她师兄已然雨散云收的脸庞逐渐愁云昏沉,骤雨暴雷很快就将拔地升天
火药桶拉着脸就快要炸成花了,时掌门左右掂量利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心里本也明白,容师兄就是老天派来克她的,时秋拗不过地一饮而尽
情况稍有缓解,火药桶笑得心满意足,并指指已温凉的茶汤,示意再来一杯…
茶浓水烹,一来二往,我一口又你一口
“喝这么多水不涨肚子嘛?” ,时秋胳膊酸
她容师兄迷瞪着眼,笑容很危险,“那你…帮我?”
时秋朝他嘘指噤声,公然动这念头还要不要命了
“喝吧喝吧”,喝不死你了还,时秋塞了杯子上去勉强堵住人嘴
“刚刚有人在心里骂我,再来一壶”
“…”
直到灵茶喝了个饱,屋内温度才有所回升
容师兄这笑含得诚挚了许多,被打断的晨会也终于能顺利进行下去,“浊气之事师妹不必担心,还死不了。另外听器灵说师妹失了一片神魂,感觉如何,可曾有异?”
嗯?自家器灵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