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心看着手里的钥匙,觉得软软的,心也逐渐在溶解似的,慢慢侵蚀她的感官。
钥匙怎么会软软的呢?大概是上面还有温语的气息。
她没回应这句话,几秒后沉吟道:“谢啦,今天不陪你吃饭了,太累了,想回家睡觉。”
“好,那你到家跟我说,记得吃饭。”
文心扬了扬下巴,转身坐上驾驶位,中控台上的那对小兔子在对她笑,回忆里的温语在对她笑。
她低下头找安全带插/口,余光瞥见副驾驶上出现一个袋子,她用指头勾着袋口看一眼,眼睛又开始酸起来。
里面是一个多月前,她去看温语最后一场演出回来的时候,在机场预定的一款香薰,她闻了味道很喜欢,可是没有现货。
讽刺的是,她那时候想着可以点在浴室里,跟温语一起泡个澡。
可最终她等来的是迟到的香薰,和迟到的解释。
温语没有把她的东西收拾了放在车里,只是把刚刚收到的她等了很久的某个东西,放在车里,好像文心只是去出差几天,很快回来。
她把袋子拿回家,放进柜子里,不敢再多看。又给明一瑶发了信息,然后洗了个澡,看了一眼冰箱,又关上,回房间睡觉。
今晚的窗外很黑,很黑。
月亮被阴天遮住了光亮,厚厚的乌云笼罩着群星,让它们黯然失色,也给情绪度上了灰色。
一个人的时候,总是忍不住以泪洗面。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文心白天上班,晚上在家里都是这么度过。
她本来就很容易哭。
温语在最开始的一个星期,还会每天给她发信息,有时候是问她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时候是提醒她说明天又要冷一些,得穿厚一点的外套,有时候问她今天下班去接你好不好,有时候说给她买了爱吃的零食寄去家里,还有很多很多,都是些零碎的日常。
然而,她从未回复过。
于是渐渐地,温语也不再发信息给她。温语也体面地没有纠缠她,更没有再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
最后彻彻底底地销声匿迹了。
温语仿佛只是她装点得盛大的一场幻想。
身边的人也不再提起温语,她不问,大家都有默契,同样只字不提。
又是一年的临近春节,文心回了父母家,帮忙置办年货,张罗装扮家里。
季楚芸和文远昭知道她们分手了,但她不想多说,他们也就没再多问,只是默默在心里暗许,今年再继续把以前的愿望求一遍。
有些回忆不应该再被回忆,她机械地动作,假装很忙,尽量装给自己看,事情很多,没空矫情。
尽管她开始相信明一瑶说的真相,有一点没那么抵触温语没对她坦诚这件事,又或者她从来都相信温语,只是受不了她的隐瞒?
除夕那天,文心陪季楚芸去庙里祈福。
今年季楚芸报了个团,想叫上她一起出去走走,散散心,所以才提前了。
她以前总是装模作样地闭着眼睛许下空白的愿望,她不信这些,只是为了哄父母高兴。
她还曾口不择言地说过“把你收回去”这样的话。
那时候她应该是幸福得忘乎所以了吧。她怎会料到是这样的结果,她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一语成谶了。
然而,她此时跪在佛像前,却格外希望这个世上真的有佛祖显灵。
她想虔诚地许愿,她想让自己忘了温语,也让温语忘了她,可是话到嘴边,最后依然没说。
爱竟然会让人迷信。但爱本身不就是对一个人的迷信?
只是那个人不在身边了,只能把迷信寄托给神明。
她还是舍不得,还是那么爱温语,她没办法不爱,但她又有点执拗地还在钻着牛角尖,反反复复,又爱又怨。
长时间的依赖经历突然的戒断,等同于将她抽筋剥骨。
甚至有时候痛到喘不过气,她会萌生出后悔的念头,想要不回去找温语,去看看她一眼也好。比起这种钻进骨髓里的想念,似乎那些欺瞒也不算什么了。
但她仍然没有很好地说服自己,她也不自信温语还喜欢她。温语是个情绪很稳定的人,一个月过去了,也许她已经能很从容地抽身出来,开始新的生活了吧。
在与日俱增的思念里,其他的情绪都只能为之让路,日益消散,也许再多些时间,就会只剩下思念一种情感。
自我说服是一场旷日持久的追逐游戏,你越充耳不闻,就越能听见最真实的自己。
她越来越不觉得温语只是对她单方面的伤害,也开始意识到,这些伤害会反作用给温语。
洗完澡出来已过了零点,她看到手机里有好几条微信消息。
幺幺零:【新年快乐,小心心】
叶锦:【新年快乐】
安若姐:【新年快乐.jpg】
还有其他几个朋友的祝福。
唯独还是没有温语。
她竟然在期待温语。
可期待落空了。
她落寞地一一回复了所有人的祝福。
然后点开和温语的聊天对话框,刷上去只有温语曾经赤热的关怀,但现在那些文字如置冰窖,无人问津地躺在手机里。
她想要不要也给温语发一条祝福信息,可是“新年快乐”这四个字,在对话框里反复编辑,又反复删去,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去。
可是哪还有资格再去祝她快乐?是自己让温语变得不幸福,又要她快乐。
又开始和自我拉扯,原来“分手”,和“还爱”这件事,没有冲突。或许和温语不能再在一起,但仍然希望她快乐。
她自嘲地打开微博,她知道温语已经停更很久了,可是每当想起她,她还是会重复刷着那些已经看过的内容,然后点开一张照片,对着里面的温语发呆,很久,很久。
她突然想起她曾是温语的特别关注,于是编辑“新年快乐”,把权限设置为仅温语可见,然后存到草稿箱,设了闹钟。
等到凌晨五点二十八分,她才点了发送。
时间是温语的生日。
她不知道自己还是不是温语唯一的特别关注,她也不知道温语还会不会看到这条微博,甚至她不知道这么做的目的和意义。
她无心再思考,只觉得苦涩、酸楚,又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