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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月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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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夫子摇摇头,笑道:“山地之中,安家子平均寿命最短。银庄放贷给山民,山民就不会找土司借钱,土司府就难以补充新的安家子。你们不同意蜀商在此放贷,州府就叫停放贷,到现在甚至撤了大部分银庄。可为什么我教山民学习他们自己的文字也不行?”

曲多夏坐到他身边,一边替他收拾残缺画架,一边说道:“山地有一句俗语叫人一旦长了脑子就没了胆子。二十年前,州府想要在月城、渡口两地设置安防营,为什么最终你们的士兵没走进普斯罗火甚至撤走了先遣武官?”

对于一件真实发生过的事件,作为民间自由人的陈夫子不能挑破矛盾根源又不能表现出主观立场,因为这些根本不重要。就像曲多夏将昔日旧皇城的神巫争法颠倒反转说成是人族抗天,把受害者说成加害者的目的就是要陈夫子反驳,一旦给出观点以及支持这个观点的论据,也就等于在曲多夏面前自爆身份。

陈夫子:“你们的惹科都是好战士,可以不死不休地战斗到最后一刻。可展示武力的目的一是为了威慑来犯之敌,二是为了消耗敌国国力,无论还有什么别的目的都不是让战士去送死。然而我们之间互市未断,贸易密切,也不涉及土地问题,说到底不是敌对关系。二十年前的冲突,与我们无关,完全是你们内部的事。当时死了多少惹科,你们在消耗你们自己。”

曲多夏哼笑两声,山顶寒冷,月色撩人,风揽月身体不好不能受凉,他不想他弟弟在山顶干出点什么事伤害到风揽月。他想要速战速决,索性说道:“在你们的地方志里描述普斯罗火为群山嵯峨,四季凉寒,所以你们叫普斯罗火为凉山。可比起西面更高寒的山地,我们大凉州府也算宜居之地。你们帝国人来此为了经商,吐蕃人来此就是为了抢地。中原圣人教我们用馒头代替人牲,吐蕃蛮人逼着我们重启血祭。不是我们不知道血祭消耗山民,而是因为战胜野蛮的只能是更加野蛮!你们研究兵法、精良兵器甚至赋予战争以仁德的意义,其的目的不就是想推人上战场吗!可战争就是战争,是以杀戮为手段威慑敌人的野蛮行为。哪怕敌人出现在你空手的时候,就算咬骨嚼肉也要把他弄死,这才是真正的战士。什么样的人才是一个惹科?他们要看见敌人、同袍断颈喷血不腿软、要听见骨折肉裂不胆寒、要闻到血腥糜臭不呕吐,这样的人才能是惹科。如何才能把一个人变成一个惹科?你们有你们的办法,我们有我们的办法!如果你们站在普斯罗火面对浑身挂满人骨头的吐蕃兵,你们也只能用我们的办法。不管这种办法是野蛮的,还是文明的,只要管用就行。你们要在此推行王道,首先要保证你们的王朝永昌,可你们王朝之更迭可比之花树之盛衰。我们才蒸上馒头就被你们抛下独自面对吐蕃了。你们人人有学习文字的机会,你们都是有脑子的聪明人,你们都知道去博一条学而优则仕的康庄大道,你们把致君尧舜上奉为读书人毕生追寻的大道。可有谁能保证所有读书的人都在求大道而非苟利益?你们穷其一生追寻人生的意义,你们把精力消耗在诗词歌赋、人间美物上面,你们舍不得死。二十年前的那场冲突把你们吓得屁滚尿流,想不到还能吸引你这样的人过来。你装什么了,就算你不承认,我们也知道过去十多年里你转山为的是什么。可有什么用了,山地多歧路,就算你描摹出每一颗石头的形态,也找不出一条永远不消失的道路。你们的商队,运粮队能穿越群山抵达两城但你们的军队永远不可能,我们被你们抛弃过,我们不能再依赖你们的军队安防护卫普斯罗火。”在帝国之前的南北朝时期,中原自顾不暇,吐蕃入侵普斯罗火,这段时期是普斯罗火的至暗之时,就算反抗成功也遗留下了诸如割烂安家子脚底板的恶习。曲多夏说罢又戏谑一句:“其实要放你们军队进来也不是不可以,前提是你们用你们的王道教化完所有的野蛮。到那时,我们普斯罗火的儿女也能人人有书读,人人求大道!”

陈夫子嗤笑了声,闭了闭眼。诚如曲多夏所说,帝国精锐已经超过三十年没有经历过一场真正的战争。过去神域魔化柔然兵惩罚背叛神域的人间帝国,帝国凡兵无力抵抗,也只雇佣南召巫兵北上作战。而导致如今帝国在大凉州府有名无实的管辖,也正是源于这场被京畿文人群喷为南人北上国之殇的北疆之战。论口嗨,谁的嘴都能硬到嚼石,可正要让他们见识到战争的真相,别说嘴了,连腿都会软烂成面条。

陈夫子道:“我一个教书匠,平生所求无非是将所知向学生们倾囊相授,你的弟弟也是我的学生,他的画功是值得你静下心去欣赏的。”

曲多夏:“一个画匠会使用比例尺?会用勾高、上股、北行数据去测算河宽几何、山高几何?你过去十多年转山哪里是在画山地风物,你在搜集山川数据,想堪舆帝国的大凉州府啊。”

陈夫子:“你的弟弟算力不错,没忍住教了他点东西。你能从他那点细枝末节看出些名堂也算本事。”

曲多夏:“我们也有堪舆术。你们把大祭司的职能细分了,帝国钦天监设立司空一职专事舆绘。”

陈夫子呵呵笑的有些尬:“我就说我们其实是一脉的同胞,我们之间应该消除臆想出来的误会。说不定在上古时期,我们的先祖都在吃一个锅里的饭。”

曲多夏:“可你们改良了测绘工具,改进了计算方法。”

陈夫子继续尬笑,用曲多夏的话自我揶揄道:“要不说我们穷其一生都想做些有意义的事呢。过去历任司空大人们不就是闲着没事的时候改良个工具,精确下算法什么的嘛。”

曲多夏见他挪了下屁股,坐的离门近了些,他嗤笑道:“你怕什么,你们不是有句话叫好汉做事好汉当吗。”

堪舆绘图不管在什么时代,什么地域都是一件敏感事。更何况,如今帝国钦天监司南都要在枢密院司军处挂职,要以军用为目的制定舆绘计划。陈夫子说道:“我好歹是你弟弟的师父,我可是把师门机要内核都教给他了。虽然知识点散碎了些,但凭他的聪明才智一定能融会贯通出一套更简练、实用的舆图方法。”

曲多夏不屑的轻哼了声,对于如今的山地来说没有人力物力支持堪舆,或许曾经山地可以,但那已经是太过久远的上古时代了。他讽道::“你也大方,你们中原修门看重师门传承,他算是你哪种学生?”

陈夫子一听他想跟自己攀关系,旋即知道自己性命无虞,急道:“当然是亲授弟子,亲近到可以在我死后护棺归乡的那种。”

曲多夏琢磨他的话,问道:“你还真不避谶,你不打算回家了。”

陈夫子摆了摆手说道:“人生无常,松弛无量。我把人生中最好的年华丢在这儿了,这样的我回家又能干什么了。”

曲多夏虚眯了下双眼,揶揄道:“你丢在这儿的怕不是最好的年华,而是最放不下的女人吧。”

陈夫子闻言脸色微变,板着脸冷声道:“这是我们第二次交谈,我们的关系也没那么亲近。”

曲多夏:“又不怕死了?”

陈夫子:“我当然怕死!怎么不怕呢?你都说了人一旦长了脑子就丢了胆子,我承认我没胆。”

曲多夏正色道:“不,你怕死不是没胆,是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没办完。我佩服你。”

陈夫子无语:“你怎么说都对。”

曲多夏:“让我瞻仰下你的大作。”

陈夫子双手一摊,指着堆在角落里的画说道:“请便。”

曲多夏深吸了口气,压制愠怒,说道:“我看你这些画干什么,我要看你绘制的堪舆图。”

陈夫子坦言:“我只负责实际测量,计算比例。这里条件有限,最后应该在成都府完成绘制成册。”

他在说成都府的时候停顿了下,被曲多夏捕捉到破绽,询问道:“在成都哪处官衙绘制地图?该不会是华阳军备处吧。”

陈夫子哈哈:“这我就不知道了。”

曲多夏:“如果你不想让我帮你回忆清楚的话,那么用你最近一次的数据绘制一幅地图给我看看。”

陈夫子当然不能画,堪舆数据尚可以账目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成都。但他要是画一张地图可就是能拿捏他的把柄了,帝国虽然设立大凉州府,可九大土司中有人亲近吐蕃,二十年前的那场冲突根源便在此。吉番府虽然求亲木勒府,可陈夫子不清楚曲多夏的态度,他能猜到华阳军备处,就难保证他不拿地图做文章再在山地掀起波澜挑动山民内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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