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捂住珍珠嘴巴的手拿了下来,默默等着她的回答。
珍珠面前一片漆黑,虽然有些搞不清现在的状况,但是她知道自己当然是清醒的,从始至终都是,如果在她身边的人不是鹤古,那么那个人只要靠近自己半步,便会被鲛人的尖牙撕碎。
这个药虽然让她觉得热,但是没有让她变得傻,她不会做伤害自己的事,更不会让自己吃亏。
她只做让自己开心的事。
于是珍珠“嗯!”了一声又要冲上来。
鹤古感受到手心中她那半张脸向前的惊人推力,还是有些无法信服,紧接着便问:
“桂花蒸糖梨的小摊在哪条街?”
珍珠被问得一愣,随即便恍然大悟,
原来鹤古是饿了。
只是奇怪,他怎么突然想吃这蒸梨,两日前晚膳之后不是刚吃了吗?
他还说太甜了,将自己手中的那个切了大半给她,如今怎么又想吃了?
吃就吃吧,怎么非要挑这个时候吃?
这是吃桂花蒸糖梨的时候吗?
但鹤古好不容易饿了一回,吃还是要吃的,只是亲应当是亲不成了,她认真思考了一会,报上了小摊位置:
“外城城门口朝南三条岔道都走最左边,过河后再拐个弯,绕过那棵仙子玉兰,就在巷子……”
珍珠话还没说完,鹤古的唇就贴了上来,这次的吻尝起来还是冷的,却与方才的冷不太一样。
鹤古似乎是抛却了顾虑,不管不顾地劫掠着她口中的空气,两人唇舌纠缠,被压抑多时的狂乱爱意掺混着情欲,一方唇间盛盈不住,顺着嘴角涎缕而下。
珍珠嘴巴被擒住了也不老实,不知为何在此时想起了自己始终念念不忘的,鹤古曾经“不经意”间漏出来的那片玉石般的胸膛,按耐不住心中色念想要再看一眼,在水中扑腾着便要来扯鹤古的衣衫。
可是扯着扯着她却突然停下了动作,向后退了退离开了鹤古的唇,直愣愣地盯着他的手臂。
那上面有一片狰狞的疤痕。
珍珠还在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体内的欲望却灭了大半,她促起眉头:
“有人伤了你?”
鹤古眼中的迷恋还未消散,却迅速地扯着衣袖重新掩盖住手臂,他拇指轻轻扫过珍珠的脸颊,擦拭掉方才动作间溅上的水滴,喃喃道:
“没事的,已经过去许多年了。”
珍珠眉头皱得更紧,她抬起手隔着一层布料小心翼翼地抚上了那片伤痕,回想起方才的那一眼。
那些长好的新肉比他本就苍白的皮肤还要更白一些,数不清有多少条,横亘在小臂的上半臂之处,层层叠叠,像山丘堆垒,阻隔了透出皮肤的青紫血管。
看上去确实如鹤古所言,是许久之前的旧伤了,可是能令一大片皮肤都畸形得不成样子,这些伤痕绝非只有几日的累计,怕是曾经被经年连月地伤上又伤。
他虽然没有说,但珍珠看得出来,这些伤痕是取血用的。
为了取他的金骨血。
她将事情模糊猜出了个大概,突然便有些明白为什么他的手怎么都捂不热,为什么他的面色成日苍白暗淡,常常困倦疲惫。
珍珠一时间喉咙发紧,心里没由来地觉得酸涩恼恨,目光中带上了些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狠戾,执着地抬头追问:
“是谁伤你?”
鹤古看着眼前之人,忍不住将她紧紧抱进了怀中,埋在她的颈侧,肆无忌惮地深深呼吸着,好似方才经历过一场死里逃生。
他躲在珍珠的庇护之下,任由久违的恐惧与憎恨在心中蔓延,声音沙哑颤抖,为了告诉她,也为了告诉自己:
“他们早就死了。”
鹤古畏怯地闭上了眼睛,直到此刻缩居在她的怀中,真实地感受到她温热的体温,才敢面对自己那不堪的曾经,才敢去回想那整整三百多年暗无天日的时光。
那些自出生起,便被关在禁室之中的日子。
那些他曾经不能被称之为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