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打,该打。”马冲知道这莽夫的脾气,不敢对着来,急得不行,“但请庞将军饶犬子一命,待回去后,我当管教好他。”
庞彪恍若才回过味来,“是你儿子啊?”
他重重一哼,脸上茂密的髭须晃动,不甘不愿道:“罢了罢了,你带回去吧。但有一样,若是让我知道,他哪日还敢在我侄子面前放肆,我手中的铁锤可认不得人!”
马冲自然百般感谢,说尽了好话。
姜真在火盆前瞧着几人的交锋,总觉得马冲对庞彪的态度好得反常,有些不对。
但马家这回打算落空,又丢了面子,也是吃大亏了。
马家是蓟州最大的内忧,蓟州下辖三个郡,最繁华的就是陵南郡,如今的姜侯府邸与其他臣属的居所都在陵南郡,而马冲曾经是陵南郡的太守,因为种种缘故才把陵南郡拱手相让给姜远。姜远一死,又逢外患,自然就想夺回陵南郡。
马冲被平息,余下的人心浮动就是小事了。
所以接下来的三日都过得相当正常,姜真重复守灵、答谢、吃糠咽菜的良好作息,总算熬到了出殡的日子。虽然依照礼节,她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时日不能吃肉,但至少可以睡在榻上,盖着温软的衾被,换上士族才配穿的丝绸布帛做的宽袖衣裳。
光是想想,日子就有盼头了。
而且一直发烧的青娥也总算不再烧了。
为此,姜真一反前几日的疲倦,早早在衣袖边缘浸了姜汁,誓要把出殡时属于自己的一应事做到最好,绝不能等上路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哭不出来掐自己的大腿。
姜真还是相当有操守的,一路哭得十分尽心,姜汁沾得太多,泪水哗啦啦流不说,眼睛也通红,眼泪糊得她都快看不清路了,所以免不得偶尔踉跄一下。
但落在姜远旧部跟沿途的百姓眼里,那就是少主纯孝,哀恸过甚。
而且她还瘦,瘦得撑不起衣裳,姜真特意暗示过仆从做的大一些的衣裳穿在身上,更显消瘦。外人并不知道她曾经受过的苦,只以为是哀毁骨立,过于孝顺的缘故。
瞧瞧,哭得人都站不住了。
沿途来的百姓甚多,姜真远远瞧去,被一道挺拔的身影夺去目光,怪不得她,对方虽衣着朴素,可龙章凤姿,仪度不凡,那长相,可谓上乘,但他的样貌远担不上他那股勾人夺魄、令人心折的劲,应是因他自身行为举止加成,说不出的风流蕴藉。他的醒目程度犹如在暗室放了颗光华耀眼的明珠,光辉无处可掩。
他眼里有实打实的哀色,朝着姜远的棺椁行了极为标准的一拜。
样貌也就罢了,可气度、礼仪都是后天熏陶的,他不可能是个庶民,若是有身份的贵胄,怎么也该去姜远灵前吊唁过才是。
姜真不解。
可就是眨眼的功夫,他便凭空消失了,人群里再看不到他的身影。
姜真愈发觉得奇怪,可接下来的变故让她来不及去探究。
不知从哪一处开始,沿途的百姓竟然如潮水般跪了下去,不少人在哭。
“姜公呐,您、您怎么就弃了蓟州先走了!”
“天不容好人长命!”
“姜太守,您走了,我们可怎么办,这世上哪去寻您这么好的官?”这大抵是姜远曾经做渭台郡太守时治下的百姓。
还有些细细密密的讨论声间断传入姜真耳里。
“据说姜侯爷死后功德成神了,马家的人欺凌姜侯爷的儿子,想夺去蓟州,结果姜侯爷显灵!”
“你是不是说错了,姜侯爷是显灵了,但却是女仙使前来主持公道。”
“不管怎么说,姜侯爷生前仁德,这些诸侯们打来打去,也就姜侯爷体恤怜惜咱们庶民,从不叫手下人强抢征粮,又减免赋税。”
“不止嘞,还建了善堂,救了不少没了爹娘的娃娃!”
……
他们七嘴八舌的,却全是歌颂姜远功德的。
姜远并非称职的爹,更不是好夫婿,他害死亲子,休弃发妻,但作为主公,他做的很好,对臣属仁义,对百姓仁德。
而他留给姜真的一切里,最珍贵的不是忠心的下属、库房的财物,而是民心。
姜真回头望了眼依规制而造的威严气派的姜远棺椁,默默换了边衣袖擦泪。虽说以好坏论断一个人很不精准,但至少此时此刻,在百姓眼里,他是个好人。
好人当被尊敬。
之后的一路平平安安,虽是乱世,但仍留存礼义之说,姜远亦是个值得尊敬的对手,没人会在他出殡下葬的日子搞鬼。
姜真回程就不必用脚走了,她年纪毕竟小,左丘始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很细心的安排了一辆马车。
马车上还有前两日拨给她的两个婢女,都是最为忠心的死士。
上了马车后,累瘫了的姜真直接仰倒躺下。
圆脸的婢女为她在脑袋下塞了个枕头,鹅蛋脸的婢女则替她脱去沾满泥土的草鞋。她们又为她递水到嘴边,还轻轻捶打她酸软的小腿跟肩脊,过于舒适安逸,以至于姜真慢慢睡过去了。
当她渐渐恢复意识时,马车还在颠簸,连城墙的影子都还未看到。
姜真亦不知道要做什么,索性打开了反诈APP。
意外的在【我的】上面看到了小红点。
她点开一看,竟然是一条未读的系统信息。
是……来自系统的奖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