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越在房里团团转,将红被上的枣儿、花生、桂圆都剥来吃了。
“将军。”门缝里探出个头。
“长岁!”佟越诧异道。
“我奉殿下之命,帮你逃出去。”长岁跨过被敲晕的婢女,掏出虎头匕首递还给佟越。
“好小子,有两把刷子。”佟越欣然一笑,将匕首收入袖中,“可我还不能走。陛下答应我,完婚后便许我带着兵部的文书和地图回虎门关,有了兵部的文书和地图,虎卫骑脱困的把握便大了。若我贸然逃走,陛下定然降罪于虎门关。”
“他们骗你!”长岁急切道,“文书和地图,都是郑广元伪造的!”
马蹄卷尘,踏破了水洼中的碎月,将迎面的疾风撕作裂帛。
“秦先生说了,圣上昨日早朝才催促兵部想法子,兵部不可能这么快就拿出对策,可郑广元当日夜里就到兵部取走了盖章的文书和地图,非明就是伪造了文书和地图诓骗将军!兵部一时间无法助虎卫骑脱困,郑广元也不可能放将军回去!”
他们欺她不懂兵法。
他们诓她不识地图。
他们辱她一介女流。
寒风如冷箭刺向佟越的双眼,在她眼里割出一道道余红。长岁的话在耳边回荡,搅动着她纷杂混沌的思绪。
快点!
再快点!
她要逃出这牢笼!
“破城门!为将军杀出一条归途!”
“吁——”
万里猛然扬蹄腾起,红衣翻飞如摇曳的火蝶,惊动了发髻上珠玉,就连栖在冠上的金凤也不禁颤然振翅。
虎头匕首从腕间飞出,钉在高举长矛的守城兵背后。
守城兵倒下,一张艳色的美人面渐渐抬起。
守卫军与守城兵抵命厮杀,血融进浓夜,流进地面的水洼。
美人是浓夜里啖血的魑魅,狠戾而冷漠。他缓步而来,血洼在他的白靴下溅起,朵朵红莲乍现又骤谢。
白衣美人在马侧驻足,抬眸仰望着马背上的红衣将军。
凤冠低垂,珠帘落在额间,描金的花钿随着珠帘摇缀若隐若现。黛眉丹唇,红衣灼灼,今夜的将军是不同往日的矜贵美艳。
“真美。”
眸里一汪秋水乍然融化了嗜血的阴沉,周惠泽眉宇舒展,发出轻缓而真心的喟叹。
随后,他便注意到了佟越双耳上的金耳珰,它们摇摇晃晃,将她的耳垂扯得又红又肿。
很疼吧……
周惠泽情不自禁朝马上探出手去,佟越也不由自主地探下身来。
手指与面庞仅咫尺之隔时,周惠泽瞥见了他指尖的污血。血不只在他握剑的指尖,还染红了他的白衣,污浊了他的脸庞。
太脏了。
周惠泽鬼使神差般收回手。
“周惠泽。”马上的人唤他,眼疾手快地擒住了他的手。
凤冠忽而压了下来,温软的唇贴在他的唇上,长睫扫过他的眉宇,周惠泽不可思议地睁着眼,目眩神迷。
“嗞——”
周惠泽抹了抹双唇,是血。
血腥味在唇边蔓延,佟越的唇也染上了他的血,血盖过她原先的口脂,浓重而艳丽。
好可惜,不能把这只可怜可爱的狐狸揣在怀里带走。
佟越凝望着周惠泽殷红的唇。
那便捎走他的气息。两人共分一抹朱色。
周惠泽含着那点殷红,微微勾起唇角,眸里泛起绵长不尽的涟漪。他声如柔云:“回家吧,我的将军。”
“那你呢?”佟越在马背上坐直了,“你几时离开会京?”
周惠泽轻轻摇头:“不走了,怕某人有朝一日凯旋回京,气我一走了之,疑心我要与她一刀两断,不给她摆庆功宴。”
佟越怔了怔。
“抓住她!”守城兵嘶吼着一拥而上。
“保重。”佟越仓促道别,猛然勒起缰绳冲散守城兵。
周惠泽眼尖,见佟越腰间没有佩剑,便迅速抬手朝她抛出银剑。
银剑穿风而来,佟越反手又快又准地抓住剑柄,以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之势,斩杀凶恶的拦路者。
万里踏过城门,狠狠踢翻门前的庭燎,火光冲天,升腾的火帘顿时横踞城门,令挡路者不得不怯步门前。
万里的嘶鸣声直冲云霄。穿梭四野的风,从不被枷锁禁锢。
周惠泽手无寸铁,依旧孤身背靠火光,高呼道:“关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