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戎与南江开战,大齐不欲掺和其中,自然严守边境安危。萧绍自请离京,前往边疆驻守巡防,如今已经数月,除却经历了一些小波折,倒也算得上风平浪静。
天色将晚,他们该回营了。
正带兵向前走,萧绍目光忽地一凝,拉紧缰绳使马停下。身后的士兵皆是一振,齐齐肃然停步。
山原间盖满了凛冽的冰雪,一侧崖壁上有个不算大的山洞,这里人迹罕至,也鲜有野兽出没,本不该有声响,方才却传来了一阵窸窣动静,屏息静听片刻,竟有女子隐约的悲泣声响。
荒郊野外,怕是有诈,众将士不敢懈怠。毕竟现下南江战势不明,西戎民风又是出了名的暴力野蛮,万一两方争斗之间红了眼,难保不会波及大齐。
萧绍沉下眼,无声打了个手势,身后的副将会意,带着手下几个士兵拔剑下马,放轻脚步向山洞靠过去。
过了不久,方才过去查看的士兵回来一个,抱拳禀报:“禀将军,里面有两个落难的女子。”
为何会有女子在此?
萧绍眉一蹙,正要开口说话,又见士兵面带为难:“将军还是过去看看吧。”
“两人状况不大好,其中一个已经晕过去了。另一个清醒着的像是侍女,说那是、是……”
“怎么?”
“说是我们大齐的公主!”
萧绍呼吸滞住,拉着马缰的手骤然收紧。
公主、南江边境。
心中有个名字呼之欲出,萧绍几乎不敢再想下去。但公主这一身份着实贵重,经不起儿戏,不管是真是假,他身为大齐的将军,必须亲自去看一眼。
他静默一息,翻身下马。
山洞口踌躇未进的士兵自觉让开路。萧绍走近,还未看见昏睡女子的面容,她身侧的侍女已然出声,神色乍然变得又惊又喜:“萧世子?!”
许久没有听到过旁人这样的称呼,萧绍顿住,脚步倏然变得有些沉重。
晚棠,他认得的。
晚棠是她的侍女,那岂不是——
萧绍的视线缓缓移向靠在晚棠怀里人事不省的女子,看清了她的脸庞。
新收进军营的少年士兵毛毛躁躁的,看上峰点了头,忍不住问:“将军,你认得此女?”
女子在狐裘里裹成一团,狼狈又可怜,萧绍定定望着,没有说话,胸中清晰可闻的心跳声却强烈提醒着他,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
认识吗?他可太认识了。
萧绍走近,手轻微发着抖。听闻南江王室已尽数出逃,此时应是安然无恙,她身为储妃,乃是切切实实的主子,为何会孤零零地在这?
虞静央听不见他的心声,因为寒冷全靠本能在蜷缩,消瘦的脸颊冻得通红,看上去着实不算好。
不能再拖了。
顾不上那么多,萧绍卸下身上的披风把人裹得严严实实,打算先抱她离开这里回营医治。无奈山洞中窄小,他使不上力,只好退而求次,揽起她纤细的腰身,半扶半抱着先出山洞。
这时,虞静央微微睁开了眼,与近在咫尺的萧绍来了个四目相对。
她眸光迷蒙,是病中臆症未散,怔怔凝望着眼前人,喃喃唤道:“阿绍……”
虞静央以为是幻觉,又头疼得厉害,勉强被扶着站起后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却不管不顾,如寻求庇护般将脸埋进那人怀里。后者没有防备,被她弄得身形一晃,及时扶住了石壁。
“……”
鼻间萦绕着久违的熟悉气息,萧绍喉结一滚,眼底霎时起了波澜。再低头看,怀中人已闭上眼睛,再度陷入了昏迷。
见此情形,身边士兵无不胆战心惊:“将军,这——”
不说此女身份尚且不明,即便真是宣城公主,现在也已嫁作人妇,成了南江的王子妃。萧将军至今未有家室,如何能与公主殿下如此接触……
几息时间里,萧绍神情已经恢复如初,更加收紧了手臂,下令道:“回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