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承胸膛起伏,紧紧盯着帝炎,此时帝炎攻击的暴虐之力已经完全消失,四下除了那种不断在他身周聚集的暗红色魔气之外,一片平静。然而越是这种平静,便越是孕育着某种可怕的事情。他手指一分分握紧,此刻的帝炎,双眸紧闭,似乎没有一点防御的姿势,若是他现在出手,能否一击必中?他没有丝毫把握,归墟一战的情景再度回到眼前,胸口又不自禁地隐隐作痛,也许,那根本就不能称为“一战”,而只是屠戮罢了。
就在他犹豫的瞬息,帝炎双眸猛然睁开,眸中闪过一道如同血色的暗红,双臂一振,两手紧握,向着头顶暗红的天穹抬起头颅,黑发飞扬中,薄唇中冷酷地缓缓吐出三个字:“苍——穹——变——”话音落下,天地已然变色,原本天穹的暗红渐渐变为鲜红,脚下黑色的旷野也像是浸透了鲜血一般,仿佛流动起来。众人身上久违的那种强悍大力再度袭来,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撕裂,而是一种揉捻之力,仿佛要将每一个人连同这片血红的天地一起揉为一团血泥。
天穹之上插下的那束白光也随着天地的动摇震颤不已,摇摇欲坠,终于仿佛不堪重负,无声无息地节节折断,被天地间暗红的血光吞噬。
“……焰焚九天,剑起天阑,只此一式,你便会明白什么叫做剑底乾坤。”九州的天狼峰上,几点寒星点缀在深黑的天幕上。
“师尊!”轩辕承失声叫道,霍然抬头,然而眼前只有地狱般的一片血色,哪里有聿陵真人的半点踪迹!
“师尊,弟子懂了。”轩辕承眼中含泪,忽然抬手,焚天剑在他面前划过一道暗红的弧线,接着剑身之上烈焰腾起,竟自当年的黄龙洞后,第一次再次燃起了金红色的烈火!
剑起天阑,剑底乾坤,轩辕承只出了一剑,没有任何华丽的招式,只是那样平剑当胸的一剑,他胸口的灼热已经蔓延到了全身,浑身上下都如同是被焚天的烈焰灼烧一样,热血沸腾,势必要爆体而出!
长剑穿过了帝炎华贵的黑袍,接着穿透了他的胸膛,鲜红的热血,在焚天炎炎的烈焰下化为滚烫的雾气。
帝炎的双眸缓缓转动,终于落在他脸上,盯视着他双眼,很久很久,完美的薄唇边才缓缓绽出一丝笑意,声线慵懒中透出一丝微微沙哑:“很好……”一滴薄薄的冷汗,终于自他修长的眉间无声凝起。
轩辕承双唇紧抿,感受着掌中焚天熔岩般的热度和随着帝炎胸膛的微微起伏,一双眼睛同样冷然地注视着帝炎,他与帝炎间的恩恩怨怨,已非三言两语所能说清,曾经以为两人再见之时,定是恨意滔天生死相搏,然而想不到此刻真正生死相搏之时,却是如此平静,胸中万千的悲愤仇恨,却仿佛已经化为腹中刀剑,一句也说不出。
已然渐渐混为一片鲜红的天地骤然停顿,旷野肃杀,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帝神之城……轩辕承,呵呵,本座的眼光果然不错……”
“化雨在哪里?”轩辕承的声音,同他的目光一样冷澈。
帝炎微微一笑:“你想要化雨,就到归墟去吧。”
“我要听真话。”轩辕承咬牙,眸光渐渐燃烧,为了这一刻,他已失去了太多,家园、娘亲、师尊、兄弟,还有……他一生中最最真挚的爱情!所有的牺牲,都只为了现在这一刻,为了拯救这所谓的天地浩劫,为了这最后的一颗上古灵珠!他已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克制自己,不让自己发疯发狂,将眼前这个黑衣男人碎尸万段。
帝炎眉心那颗纯净如同秋晨露珠的汗滴沿着他挺直的鼻梁缓缓滑下,然而他目中的哂笑揶揄之色,却是有增无减,“我不会骗你,因为……”他一顿,唇角重又逸出那种特有冷淡的笑意,“因为你还不值得我骗。”
轩辕承的手指微微颤抖,在他心里,还有一件事想要问帝炎,却始终无法问出口。
帝炎看着他的双眼,深黑的双眸中尽是了然,忽然仰天大笑:“轩辕承,这一局棋无论你怎样走,最后的结果都是输,你……永远都赢不了。”大笑声中,伟岸的身躯竟然渐渐变淡,最终化为一缕淡色的黑烟,消失在血红的天地间。
“帝炎!帝炎——”轩辕承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这个男人在他面前消失,还是一样的无法阻止,只有焚天剑锋上堪堪坠落的一滴血珠和那还在耳边缠绕的大笑之声,才能向所有的人证明,刚刚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天地空间的扭曲黏合已经悄然停止,魔界就这样维持在了刚刚的那一瞬间,天地混沌,一片血色。轩辕承无声地望着鲜红遥远的地平线,缓缓放下了执剑的手臂,焚天之上烈焰未熄,帝炎胸膛中的鲜血已经尽化为雾气,消散无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