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莲重新跃上乌龙宝辇,一声长喝,乌龙腾空而走,瞬间越过了人魔之界,琅琊手指猛的收紧,脚下却硬生生地一动未动,只是仰头看着那个红艳欲滴的光点,在他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清涟抱膝靠在车厢的丝被之上,静默无言,自始至终,都没有回头看上一眼,就像是聿陵所说的,都已经不重要了。也许是药效终于达到,她身上的高热好似退了一些,对于外面的魔族世界并无一丝好奇,索性闭上双眼,侧在软垫之上小憩。如此小睡了一会儿,朦胧中听到有人打开车门,接着红莲的声音温柔道:“公主殿下,我们到了,请下车吧。”清涟星眸微饧,用力坐起身来,挪到车厢门口,红莲就候在车门之前,手中拿着一方大红的锦帕,看着她道:“时辰就快到了,请公主盖上喜帕。”清涟不语,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任他轻柔地将那方锦帕盖在她的螓首之上。
鲜艳的红色覆上双眼,遮住了她眼前的一切,也灼痛了她已经破碎的心。恍惚之间,她想起了阿承插在她鬓间的那支火红的发簪,想起了那个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好传说,还有在秋水口中,她那时懵懂未懂的洞房花烛……
那支发簪已经不在,那个美好的传说,也已经同离火一起,回到了遥远的天狼星旁。
不知是谁扶起了她的手臂,就这样扶着她向前走去,谁也看不见,锦帕下鲜红的樱唇,淡淡绽开一丝微笑,莲步轻移,婀娜多姿。
弯弯折折走了一段,扶着她的人终于停下不走,一个陌生的女子声音在耳边说道:“到了,公主请坐吧。”清涟依言缓缓坐下,身下柔软,似是一张床榻。身旁那女子似是已经离去,四下静悄悄的,好像只有她一个人。又枯坐了一会儿,只觉神思倦怠,浑身酸痛,不禁抬手,将蒙在头上的锦帕拉下。
眼前红色骤然消失,一时倒有些难以适应,只因这锦帕外的一切都与红色没有半点相近。待到眼睛适应了颜色的变化,清涟才缓缓抬头,打量着面前的一切。她的的确确是置身在一间房间里,而且也的确是坐在一张床上。这间房间既不算是很大,也并不太小,房中除了她身下所坐的那一张床,再也没有别的家具,只在床的对面,放着两个高大的铜架,架子上高低插着两只高燃的巨烛,令清涟略感惊异的是,这灯烛既不是红色,也不是白色,而是一种奇特的黑色,乌沉的墨色,却又从中泛起一种幽沉的暗金,深沉肃穆之中,隐隐透出一种压迫人心的王者之气。
清涟低头,看着自己所坐的床榻,不出所料,这床榻上被衾的颜色也和那灯烛一样,乌中透金,只是上面多了一重苍龙抱云的金绣。心中忐忑,不知这房间到底是谁的,也不知为什么要自己干坐在这里。又等了一会儿,还是静悄悄的没有人来,心下的那丝侥幸越来越是强烈,也许,一切都是紫晶侯弄错了,帝炎本就没有要娶她和亲,只是他没说明白,所以所有的人都误会了他的意思。想到此处,一直沉重的身上竟然奇迹般地轻松起来,将手中殷红的锦帕丢在一旁,站起身来,悄然走近房中的窗子,屏息向外看去。隔着窗纱,隐隐看见外面幽深的回廊,可以确定的是,回廊上也没有一个人影。
清涟转回头来,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心里的那个声音叫喊得越来越响:我不要在这里,我不要在这里!紫晶侯和琅琊都不在眼前,她也不要做什么妖界公主!她要去找阿承!紫晶侯不是说过,化雨在她的身上,只要找到阿承,他一定可以有办法取出化雨,那样的话,所有的人都可以活下去!
她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弄得心潮澎湃,那种强烈的欢喜和渴望几乎要将她已经麻木的心撑满,她忽然发现,原来她的心并没有碎掉,因为阿承还是住在她心里,完完整整的!深深吸了口气,决然转身,向着门口快步走去,趁着没人注意,她要偷偷离开这里!
刚要夺门而出,眼前忽然闪过一道暗影,接着自己便像是撞在了一堵冰冷的墙上,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几步,抬手捂住生疼的额头。
耳边传来一声低沉的轻笑,微含讥诮:“你想要去哪?”
清涟一愣,这声音,这句话,竟是如此熟悉,似曾相识!霍然抬头,看着眼前那个一身玄衣的高大男子,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呵……,这么多年,你还是一点也没变。”帝炎唇边淡笑依旧,向前跨出一步。
“你……”双手不自禁地抚上腰间,却是空空如也,心下也是一空,她忘了,自从她回到妖界,沧海就已不在她身边。
帝炎饶有兴味地看着她的动作,“看来上次在归墟,本座给你的教训还不够,你见了本座,还是胆敢这般忤逆。”
听到“归墟”,清涟的娇躯不自禁地颤抖了一下,那铺天盖地的鲜血,还有那种撕心裂肺的剧痛……是,她又忘了,眼前这个神祇一样的男人,强悍到无可战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