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寒地冻,却并不像人间的冬季,因为冬季过去,终有春来,而这里的寒冷,永无尽头。
墨澜走在最后,渐渐慢下脚步,回头望去,但见身后冻土层层,千沟万壑,一片无穷无尽的死寂之色,向着他面前直压下来。墨澜眼前一阵眩晕,深吸口气,转过身去。他们现在仿佛正处在一个巨大的冰坑当中,并且还在不断地向着这冰冻的大坑之底走去。
每向这冰冻的天坑深处走一程,身周的空气便会再冷十分,天上无雪,地上无风,就是这样凭空而来的酷寒,造就满天遍地毫无一丝生气的冻土。
“阿承,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清涟双颊已冻得通红,闪动着晶亮的眼睛问道。
轩辕承侧耳细听,周围听来是一片寂静,然而在极度的安静中,反而会听见很多奇怪的声音,像是风声,又像是有人在呼号。
“轩辕,前面好像起雾了!”墨澜话音未落,眼前的一切便被一片浓厚的白色遮挡,如同堕入云中,什么都看不见。
清涟在那白雾遮住双目的瞬间,伸手去拉轩辕承的手臂,却竟然抓了个空,心中一急,向前大大跨出一步,焦急唤道:“阿承……啊!”脚下一脚踏空,一声惊叫,竟就这样不知从哪里一头栽了下去,耳边只听狂风呼啸,脸颊上如同被千刀割过,眼前却还是白惨惨的一片,身子在下落之时不住撞上什么东西,尖锐粗糙,将她裸露在外的肌肤刮得遍体鳞伤。清涟奋力挣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却只是枉自将纤细的手指擦得鲜血淋漓,根本无法止住身体的下坠之势。
她身上虽痛苦不堪,心中却极是清醒,看这情形,自己落下去的地方应是极深,这样坠落下去,只怕定会摔得四分五裂。虽然自从她决意要跟随轩辕承寻找五灵以来,便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但若就这样摔死,却是大大不值!如此想着,尽力宁定自己心神,拼命回想当初琅琊教自己的那种可以虚空浮在地面上的法术,她不会御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救命的法术,便只有这个。
“天阳地阴,势起苍黄,鹅毛凫水,五方……五方……,哎呀,到底是五方什么来着!”她这五方什么还没想起来,耳边便听一声水响,接着自己的身子,竟又落进了一片冰凉的水中,冷得她浑身重重一抖,心中暗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竟又掉进那条血冰河里了?她下坠之势太猛,头冲下栽进这片冰水中,竟一直向下又冲出好远,才慢慢的停止下来。
清涟屏住呼吸,在水中睁开眼睛,却见眼前一片浑浊,除了自己扑腾出的气泡和四周漂浮的大小冰屑,其他的什么都看不见。
这水的颜色不是鲜红的,看来不是那条血冰河,却不知道又是什么见鬼的冰河,这水中的温度似是比方才的血冰河还要更冷,几乎令人无法忍受。清涟待得身体稳了一稳,便即拼命划动手脚,向着水面上方浮上去。她刚刚向上游动了几米,便见到眼前飞快地冲下一个青色人影,怀里抱着一柄紫檀木的长琴,不是裴云熙却是哪个!见裴云熙的模样竟似是已经晕了过去,双眼紧闭,一动不动,清涟只得放弃了向上浮动的念头,重又掉转方向,跟随着裴云熙向下划水,拼命伸出手抓住他的衣带,止住了他的下冲之势,随即一手拉着他衣带,另一只手拼命划水,带着已经昏迷的裴云熙用尽全力向上划去。
他们下沉的距离本就极深,再加上她还要拉着一个完全一动不动好像浸了水的盐袋一样的男子,要浮出水面实在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若不是她刚刚在血冰河被那残龙激发了身上的潜力,现在只怕还真是做不到。
这样在水里挣扎了很久,终于将头露出水面,左手松开裴云熙的腰带,换做揪住他的衣领,气喘如牛地将他的脑袋也露出水面。深深吸了口气,左右看了一看,原来自己掉进的这片水并不是一条河,而只是一个水潭而已,这水潭也并不算很大,离她不远的地方便是怪石嶙峋的岸边,只是看着虽不远,要拖着裴云熙过去,还是要忍受很长的一段痛苦。
可是,阿承!阿承呢?阿承他们为什么没有下来?
清涟心中骤然一慌,差点松手将裴云熙再扔进水中,心中怦怦而跳,眼睛飞快地向着这水潭之外的地方扫了一眼,却见满眼都是冰雪,并无一个横卧在地的人影,心中不知是放心还是焦灼,看样子,阿承和墨澜师兄他们并没从上面掉下来,可是他们现在又去了哪里?
只在这水里多停留了这一会儿,她上下牙关便开始格格打战,无论怎样都控制不住,赶忙拼命拉了裴云熙游回到岸边,将他的腰带挂在一块凸起的石头上,自己先爬上去,再伏身将他一点点地拖上岸来,试了一下他的鼻息,已经没了气,就只有胸口还有些微暖意。清涟用力在他胸口上按压了几下,直到他口中吐出几口水来,剧烈地咳嗽一下,才停下动作,稍稍松了一口气。
从水里上到岸上,所有的感觉,只有两个字——更冷。
这里同他们方才掉下前的冻土荒原不同,漫天飞舞着硕大的雪花,寒风怒号,遍地冰川,她身上淋淋的水渍,只被寒风一吹,便结为了一层薄薄的冰甲,她全身的肌肤,都像是被刀子割开一样剧痛。再看裴云熙,他身上的冰甲结得更厚,裸露在外紧挨冰层的皮肤都已发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