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绒花早就死了,她的军队大部分已经投降,按照不久前西部的交战参报,剩下的人多数就是在莲华城周边游荡。无论怎么想都不可能会有太多的部众出现在漠南。
“漠南的领主,是……”
“是安多氏族,原本的达达氏族已经在威辽之战时被拆解了。”卓娜提亚答道。
“安多氏族,在威辽之战和杉樱之乱时候都没有倒戈,没道理会因为一小撮绒花军残部就跳反。而且前不久在大营,他们今年的进贡还有零有整,看不出有什么反意。”我说道。
“殿下,觉得,是……没危险?”红香懂我的意思,她只是不喜欢绒花军。说实话没人喜欢,我可以的话也想马上逃回去。但情况如此特殊,越是如此越不该逃,应该探究明白。
“我相信安多氏族的忠诚,那么这种情况下应该不用担心那个大寨是敌对的。而且,后面那个营地也没死人不是?不要被一面绒花旗吓跑了,大大方方过去,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说道,然后从怀里掏出玉佩,吊在了腰带上。
“大家好好记住,和出发前说好的一样。如果问起,就说我们是从林木中部落来的贵族,我们的氏族叫鹿角氏族。小苍兰,红香,小白,你们三个名字不变,别人面前叫我小姐,我不是李凝笙了,叫我芙朵拉。”
“是。”
她们都答道。
林木中诸部都在金山之东,北海之滨,对方是漠南的安多也好,辽东的绒花军也好,根本不会有机会了解,也就不会从细节被识破。而且考虑到林木中诸部基本没有参与这些年的战事,和任何可能出现的对手都不会有任何仇怨,目前是最佳的假扮对象。
黄岩坡就在广剑川的南段,那里有白水河流过,又树木丛生,是建寨子的好地方,而且土地与广剑川不同,可以连年耕种。
越过黄岩坡时,太阳已行将西下,而在远处确实出现一处简陋的土城墙和木头搭起的小城墙,一片片农田入眼,延绵到更远的小丘,种的有菜也有粟米,田间小道还有很多人在来回劳作,拔草。
“还真是绒花旗啊。”
我小声道,城头飘着一面面大旗,与我曾经在丰绒花那里见到的无二,还真是绒花旗。
但是感觉不太一样,并没有曾经丰绒花军营那种如狼似虎的戾气,人们只是做着各自的工作,偶尔几个人抬头看向我们四个行人,城头上的士兵身穿女直甲胄,但也不太理会我们,虽然已经注意到了我们。
接近城头时才有一个女直兵走上前来,没有拔刀也没有拿戟,面色也是有点慵懒,很是轻松。他明显是注意到了我腰带上的玉佩,知道我们不是一般人才走过来。
“.……”本来应该在最前面应付外人的红香见到女直兵和绒花旗,明显有些紧张,紧握着缰绳。我还是考虑不周全,让一个孩子面对她最大的恐惧和阴影。
“请问,各位是……”
“我们是……”
“我叫芙朵拉,是北海鹿角氏族的二小姐,初次来贵地,见见世面。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是中原吗?”
我抢着答道,让红香不再需要和那个女直兵交互,我也故意说的像个头一回南下的林木中部人,越傻越好。
果然,那个女直兵被逗笑了。
“哈哈哈,这位贵人小姐,这里离中原还十万八千里呢,这里是广剑川的桃华寨,是叱列大人的领地。”
“你们看起来不像布谷德人啊?”我继续问道。
“小姐,我们是女直人,这桃华寨有布谷德人,有女直人,也有中原人,但是头一回来北海人。小姐稍等,我进寨通报有贵客。”
“让我们等着?失礼啊你。”我嚷道,用鞭子指着他说道,尽量装的像个蛮横的贵族小姐。两个丫鬟看向我,明显有些害怕,她们都见识过绒花军的手段。
可她们不知道越这样实际上越安全。
“恕罪恕罪,小姐,小的是粗人,失礼了,我这就带诸位进寨,喂,你去通报一声,说是有北海的贵客来了。”女直兵说道,使唤另一个更年轻的去通报,然后便带路将我们带入了小城郭。
小小城郭,也就辽西曾经那些小军镇那么大,里面都是民房,有木匠做工,有铁匠打铁,有皮匠在捋皮革,叮叮当当,人声鼎沸,狗声和小孩嬉笑吵闹,真是热闹非凡。
“几位少奶奶,瞧这布匹,可是中原来的好货色!”“几位要不要住店!我们可是有上好的床铺!还有中原黄酒,草原奶酒!”
“哎哎哎!让路让路!”
商贾们见我们四个穿着非凡,一拥而上,女直兵则推搡着开路。
我很惊讶,一般来说丰绒花的部下可不会这么讲道理,这里来看这些女直兵和城里百姓都熟悉极了,推来拉去也都是嬉笑烂熟的样子。
“提亚”我自马背侧身小声问道,“安多氏族告诉过你有这么个桃华寨吗?”
卓娜提亚从看到大寨起到现在就惊讶地合不拢嘴,到现在已经是困惑无比,藏都藏不住。
“没有。”她答道,“这可完全没提到过。”
“你听说过这个叱列吗?”
“我只知道……丰绒花手底下好像有个这么个人。可是,叱列还好,这城寨……漠南有零散的田庄我知道,但这个规模可远超过小田庄了。”
看样子没白来,卓娜提亚是完全不知道这么个地方存在。
走过街道,又有一处大院,门口竟然是一群穿着大吕甲胄的人在守备,女直兵跑过去交接一会儿,他们便跑过来,恭恭敬敬用不熟练的布谷德的话说起来。
“几位贵人,叱列大人在里面等候。请尊位下马,小的为几位领路。”
“哦……好。”
没想到这么简单就能见到这地方的主人,我们面面相觑,我一下马,她们三人也就跟着下马。
我们走向大宅,另一士兵过来道:“那个,马棒和刀……”
“去!”我一把推开了他,径直走了进去。心里实际上在打鼓,带点家伙什进去是唯一的安全保障了,我也不确定这出莽撞贵族的戏能不能生效。
“可是…”
他有点为难继续上前,卓娜提亚便站在我们中间,瞪着他。
“行了,下去,没礼貌,人家是北海人,不尊布谷德的礼就算了,主随客便懂不懂。”带路的士兵回头喝退了那几个士兵。
布谷德的礼?我还觉得奇怪,外面是绒花军,进来还有大吕的残兵,但他们尊的是布谷德的礼?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过了大门,只见庭院里修建的还算得体,虽然比当年李家大宅差远了,但也算整洁得体。庭院里长着桃花,四处都有仆人在打理。
士兵们走到庭院,向一处下跪请安。那里却被种的灌木挡住,从我们这里根本看不到是什么人在那里,想来坐在灌木旁的那应该就是叱列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