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宫外声势滔天,冲突逐渐激化,愈演愈烈,不断有卫兵急报传来,城门关卡被连连攻破,军营据点屡屡失守。而洛基对此置若罔闻,挥挥手赶走了他们。宫殿上只剩下他和海拉,还有阿溟躺倒的尸身,神色淡然得像是睡着了。洛基凭栏而望,目光随意地落在某处滔天火势上,欣赏起火舌舔舐苍凉夜空的姿态来。
“接下来,你还安排了什么戏?”海拉语气中夹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你猜。”洛基同样打趣着,与她附和。
海拉可不相信洛基会束手就擒,将王权拱手让给他瞧不起的人类,何况他们还有大事没有完成,对啊……那件事,难道说——“你想趁此机会掀起巨大的战争,从而刻意制造死亡,对吗?总算有点样子了。”
洛基笑了笑,没有回答,转而将食指竖在唇前,柔声说道:“嘘———你感受到了吗?”
海拉用神识向四周探去,但人类来得没有那么快,他们还未接近王宫,“我没听见什么。”
“不是听……”一阵风掀起两人的衣襟和发丝,“风……是暖的。好久没吹过这样的风了。你还记得吗,这就像……在阿斯加德那样。如果你在深夜去过彩虹桥,或者趁老头儿不在偷偷爬上金宫之顶,或者乘船在海里竞速狂飙,就能够吹到这样的风。”
洛基的疯狂程度超出了海拉的预期,但幸好海拉也不怎么正常,她竟然真的被洛基所说的话打动,在这即将被敌人团团攻破包围的当口,神讨论起了关于风的话题。
“当年的阿斯加德没那么和平,王城被敌人渗透,街角巷尾都是暗探,每夜都有血腥。呵呵……今夜也如此,你说的不错,的确是同样的风。”人类数代人皆受到神灵的压迫,他们的身份被剥夺,历史被篡改,受到欺骗而自相残杀,因此他们和曾经死去的无数人共同燃起了意欲弑神的怒火,而由此点燃的风,哪怕是被视为敌人的神也感到沉醉。
但海拉绝对是一名实干家,她很快从旧日的回忆中清醒,立刻期待起洛基今晚要做的事情来,反抗的人类将无一幸免,轻易地死去,以太幽灵的搜集进度也将突飞猛进,完成这一使命的日子指日可待。这的确对他们的“大事”大有裨益。更为美妙的是,洛基那几个无关痛痒的小故事令她感到有趣,一个受世事锤炼的灵魂令她感到满足,在人与神的交战中,她可以作壁上观,成为最大的利益获得者。她对一切感到满意,尤其是对自己的决策感到——
“呃——!!?”
一瞬间,风停了,人类的呼喊声也渐渐远去,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与她不再相关。
海拉不仅感受到了刺入腰间的“冰块”,还有更凶猛更痛苦的……她低头看去,一把缠绕着不祥气息的匕首插入她的腰间,而洛基的手正死死攥着它,他攥得十分用力,指骨发白、青筋暴起,绝不会心软松手。
他凑近海拉,似要将锐利的目光凝成一根尖针刺入她的眼中,咬牙切齿地说道:“死亡女神,奥丁的首席处决者,杀人……居然还要别人代劳?呵呵,姐姐,你已虚弱至此。”说罢,他继续发力,几乎是用匕首剖开了海拉的腹部,使阴毒的魔法流窜她的全身,确保一切都回天乏术。
“呃…………你——!”
“我出剑了,姐姐,这是……还你的。”
“——!”海拉被洛基抵在窗边,她的挣扎虚弱而无力。
“你对一切感到满足吗?呵呵……你和他们都一样……一定要从我身上夺走所有的、所有的东西,才能使你们稍微感到一丁点满足。啊……你们想要的不是‘我’,这件事谁来做都一样,甚至索尔来只会比我做得更好,也更心甘情愿,你一定也这样想过吧?”洛基没期待任何回答,攥着刀的手因为高涨的兴奋而颤抖,刀尖搅动着海拉的血肉,他没注意到这和当年海拉刺向他的手法一模一样,“可造成这一切不是我的错,谁又愿意将自己推入地狱呢……我是想救人的,我想救阿斯加德人,也想救米德加德人……如果他们真的能因我而得救,那该多好,我……”
洛基眼波流转,却始终没流出泪来,似乎有什么东西阻隔在他内心四周,如同隔上了一层不散的阴翳。
“唔……”海拉的力量迅速泄去,流散在空中,她眼中的神光黯然失色,这副骨肉再支撑不起她的灵魂,头颅倾斜着歪在一旁。
“我本想做英雄,而不是暴君。”洛基说得很轻,轻得好像被风一吹,眨眼间就飘远了,不被任何人听见,连他自己也没有听见,犹如灵魂出窍后失神的呓语。
海拉的身体从王宫的高楼上坠落,坠入黑暗之中,砸在地上,可以听见一声微弱的闷响。不久后,人类举着火把和武器来了,闪烁的火光照亮了死亡女神的脸庞,没有人认识她,在某个领导者的呼喊下,人们将她的尸身抬起,轻轻靠放在墙根下然后离开了。之后还无数的人匆匆跑过,偶尔会有一两道好奇的目光向她投来,但没人再停下,人类接踵而至,杀入王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