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殊眉宇间带着上位者的压迫与杀伐果决,虽是轻声细语却字字阴沉:“郁仪,提及反贼,莫不是在为反贼鸣不平?”
“灵凰是否反叛天庭,宣衡是否心生反意,天帝自己心里不明白吗?”郁仪丝毫不惧,转而冷眼撇了一眼对面的九方颂江寻,目光里的厌恶更是丝毫不加掩饰,“像重音那样背弃旧友,为权势走狗之徒,也配与我论兄弟。”
这话真真不好听了。
按辈分来,帝殊,郁仪,以及重音,宣衡都是四大上神的儿子,本是一同长大的兄弟手足,但帝殊称帝以后却屠尽宣衡一族,虽然宣衡当时带着残部逃到魔界,但帝殊后来又派了重音去了解了宣衡。
想来郁仪当是有怨的。
帝殊的怒气已经无法掩盖,作为天界之主,千百年来无人敢忤逆他,如今郁仪一犯再犯,他自然无需再退让。
“郁仪,”帝殊冷声道,“你可知洗白反贼,顶撞天帝的后果是什么?”
郁仪冷眼看着他。
“本座念在师尊面子上,此次冒犯可以既往不咎,若是再有下次,本座记得你有个弟子。”帝殊最后带了点残忍的意味。
郁仪面色一冷,环视四周,众神不语,如一座座冷然的雕像。
他自嘲一笑,将手中玉盏一扔,起身离开。
“送神君。”帝殊冷声道。
九霄云殿之上发生了什么谈韶并不知道,他随着随从们先行去布置江寻这两天要住的住处。
想来应该是江寻有所吩咐,随从们并没有让他动手,他闲来无事,便去附近转转。
九重天宫尤为繁复,幸而谈韶记性不错,左转转右转转也算摸清楚周遭地势环境了。
他正想往回走,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喂。”
谈韶顿住步伐,回眸一看,那人不拘一格地坐在檐上,正不太客气地上下打量他。
这张脸的辨识度太高,谈韶只一眼就记起来了。
是长离。
谈韶下意识摸了摸脸,应该没被认出来。
他问:“小仙君叫我?”
长离眼里带着嫌弃以及一点点厌蠢,语气里带着理所当然:“不然呢?这里还有别人?”
果然是个娇生惯养长大的贵公子。
谈韶摆出一副低眉顺眼的模样,问:“仙君有何吩咐?”
“九霄云殿怎么走?”
谈韶抬手指了一个方向,道:“顺着这个方向直走左拐,能看到大殿。”
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长离摆摆手,纵身跃下,很快消失在路尽头。
谈韶回到住处,院子里的仆从都被遣散了,只有江寻一人坐在树下,应该在等他。
看到谈韶,江寻起身向他走来。
“去哪了?”
谈韶随着他的脚步往屋内走,道:“随便逛了逛。”
江寻点点头,不再多说,他把房门推开,道:“天帝留我们明日观赏炼丹大会,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想到此行目的,谈韶心口不由得压下一座大山,他揉了揉太阳穴,道:“明日你放心去,我来探探这九重天。”
“只是天帝老谋深算,若是真与沈洛桐之死有关联,怕是不会轻易留下蛛丝马迹。”谈韶微微叹口气,深知此事不易。
江寻沉思,他也知道,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找到九重天的主人的罪状,简直是天方夜谭。
左思右想间,谈韶突然想起方才匆匆一面的长离。
“有了,”谈韶心里激动,一时间眉眼都忍不住弯了弯,“你知道吗,我方才在长街碰到了长离。”
只是江寻并无意外,长离与郁仪几乎形影不离,今日郁仪前来赴会,长离在九重天也不足为奇。
见他如此,谈韶问:“你知道他会来?”
“今日郁仪来了。”江寻道。
“好吧,”谈韶点点头,接着道,“记得当初在灵隐山上,天帝与灵远上神不睦似乎是众所周知,郁仪是灵远上神之子,想来与天帝并不对付。”
“你想通过郁仪来打听天帝与镜水瑶宫之间的关联?”
“不错,更何况我们曾经与郁仪他们有过几面之缘,听他当初话中之意,应该与师祖关系颇深,我如今易容不方便与他们相谈,但他们还见过你啊,你去问,他肯定会说,”话至此,谈韶似乎想起什么,“你方才说今日郁仪来了,那你们见过了?”
江寻脸上少见地浮现出为难的神色,他点点头,又斟酌了一下用词,犹豫道:“此法怕是难行。”
谈韶疑惑:“何以见得?”
“今日郁仪在殿上闹了一出,”江寻思索着把今日之事概括了一遍,望着谈韶越发颓靡的神态,他有些残忍地说出了一个事实:
“郁仪确实与天帝有仇,但也早已与青丘交恶。”
“他看你什么眼神?”谈韶心里带了一丝希冀。
“想杀人。”江寻诚恳地说。
“啊……”
谈韶仰头靠在椅子上,手指有意无意地搭着,顿时感觉前路一片荒凉。
两人沉默一瞬,江寻正要开口:“那……”
“无妨!”谈韶忽然来了气力,目光坚定,“就依之前所言,郁仪作为堂堂神君,难不成还会把祖辈犯的错怪到你们孙子辈头上,更何况那重音还不是你亲爷爷。”
“嗯……”见谈韶如此坚定,江寻默默咽下涌到嗓子眼的话,也郑重地点点头,道,“你说的有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