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迦宜吸了吸鼻子,试图销毁证物,掩耳盗铃地说:“有点想把这些东西一口气退掉。”
“随你。”程知阙笑了声,“无论怎么做,我都给你兜底。”
“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但我不是随口说说,不管往后你做什么,这承诺都随时有效。”
四十分钟后,付迦宜看着大包小包的证物被他放进车后备箱,很快将这一小段插曲抛在脑后。
昨天林秘书提过,这边住的房子是独幢的乡间别墅,在马赛途经卡西斯镇的峡湾附近。购房合同刚签完不久,各种杂七杂八的手续没来得及办,但不妨碍入住。
付迦宜对住处没太多所谓,到了地方,环视四周,方圆两公里内只有一户邻居,孤零零两处冷白庭院,弥山跨海,离远看有点像处在加州一号公路的沿岸。
昨天跟他们一起来的两个司机今早已经返程,老方留在这里负责平时接送,以备不时之需。
除了老方,还有一些工作人员住在别墅里,各司其职,大多是常年在法国务工的中国人和非洲人。请他们是付迦宜的意思——她有自己的私心。
这些小事付晟华自然不会插手去管,也就随她了。
大致熟悉完室内环境,付迦宜正要出门,和刚从外面回来的老方偶遇。
老方是爷爷留在她身边的人,自小看她长大,除阿伊莎外,算是她另一个没血缘关系的长辈。
见到他,付迦宜笑着喊了声“方叔”。
老方笑呵呵应下,简单寒暄两句,关切道:“跟这次的家教相处得怎么样?还算和谐吗?”
付迦宜犹豫一霎,“不太好说。”
“怎么个不好说法?”
如果单论和不和谐,不出意外,回答是肯定句式。
她和程知阙之间似乎有种无以名状的投契,相处起来不太费力,光是这点已经超越了之前的每任家教。她本该满意的。
不想承认,让人真正踌躇的其实是另一方面——他突然间降临,摇身一变,成了传道授业的教育者。
角色和关系一旦被固定,无形中阻断了其余所有的可能性。
付迦宜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答,将老方的问题敷衍掉,一个人到花园遛弯。
不远处几个工作人员在往泳池里蓄水,花卉栅栏底下摆一排花盆,她弯下腰,拿起一盆开得正盛的鹅黄小苍兰,不小心碰到花瓣,揉碎成汁水,满手的黏腻。
付迦宜突然心浮,把花盆放到原位,忍不住想,花的确漂亮又诱人,但见色起意产生的好感实在危险。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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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知阙将课程正式定在了下周一。
最近几天,付迦宜都无所事事,把大部分精力放在了适应衣食住行方面。
期间主动和付晟华联系过一次,照例挑重点汇报日常,充当好任其摆布的乖巧布娃娃。
休息日上午,程知阙有事外出,直到傍晚还没回来。
今早送来一架钢琴,供她平时消遣练习用,付迦宜一整天都泡在书房,从低到高调试琴弦,顺便整理一下堆积成山的琴谱。
刚从书房出来,跟正往楼上走的保姆朱阿姨撞个正着。
朱阿姨告诉她,有邻居上门探访,还带了些礼物过来。
付迦宜心里纳闷,回卧室换了件稍微正式点的衣服,下到一楼,看见一个棕发蓝眼的年轻男人在客厅等候,穿简单的白T黑裤,个子很高,大概二十岁左右的样子。
见她出现,对方像是愣了一下,有点腼腆,很快道明来意。
他晚上回家,发现自己那架定制钢琴被师傅搞错送货地址,直接送到这里来了。两架钢琴是同一品牌,型号上有细微差别,她的现在就摆在他家里。
付迦宜平时基本两耳不闻窗外事,过渡时期用的钢琴自然不会在意型号,极少碰到这么阴差阳错的情况。
一来二去的协商过后,她和安维尔就这样认识。
在他临走前,付迦宜托朱阿姨用竹筐包了些水果当作回礼。
安维尔道了声谢,又说:“等到了周一,他们那边会打电话核对,我白天不在家,所以这件事就只能麻烦你了。”
付迦宜说:“你放心,包在我身上就好。”
刚开始跟她沟通时,担心两人在语言上有差异,安维尔一般会放慢语速,聊了没几句,发现她法语很好,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他顿了顿,捧着一筐热带水果,礼貌同她告别。
付迦宜将人送到院外,等安维尔慢慢走远,正要回去,看到程知阙高挑身影由远及近。
他在夜幕中突兀出现,浮光掠影,看不太真切。
思忖几秒,付迦宜决定装聋作哑,若无其事地转过身,抬腿就走,听见身后传来极轻的一声笑,漾在空气中,虚虚浮浮。
程知阙问她:“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