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卒闻言,点了点头,已经揣摩出了一些,是位“贵客”。
而立于一旁的许昭愣了愣,半响指了指自己,“我?”
“嗯。又不用你动手……保护好她就行。”沈暨白淡淡点头道,“待会我还有其他事交待如意。”
柳如意跟着沈暨白来到一间客房。
屋内。
沈暨白铺开一张宣纸,拾起一方墨锭磨了磨,笔落纸上,须臾间,刺客身上的饕餮纹案便跃然纸上,“这个纹样你可认识?”
“这不是太……”柳如意神情突变,心中一惊,脑中似乎想起什么,又觉得不太合理,将方才的念头作罢,摇了摇头,“没见过……大人这图案在哪瞧来的?”
“今早那群刺客身上的图案……我瞧着甚是眼熟,故来问问你。”沈暨白语气平静问道,眼神却是冷冽,似乎一眼能将人看穿,复又问了句,“你当真没见过?”
“真的,我自小都在营中习武,孤陋寡闻,见过的‘苏意’自然没有大人多。”柳如意有些心虚,垂下了眸子,又解释道,“开始觉得大人画得太过逼真,震惊大人还精通画艺。”
沈暨白沉默盯着她半响,从其神情中已咂摸出些东西。柳如意虽慧心妙舌,看似擅于巧言令色、虚以委蛇等把戏,却不够沉毅,事情显露于面,若是卷入于漩涡当中,倒有些稚嫩。
沈暨白想着,内心不由笑了笑。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既然她选择这条路,主动亦或是被迫,那就该承受其带来的后果。自己不也是这般过来,为何此时变得如此多愁善感?
上之所是必皆是,所非必非之。官场法则本就是优胜劣汰,强者恒强,主宰一切。当然也适用于他。在这朝廷当中,他自己都“自身难保”,深陷“泥潭”,又如何去同情另一人呢?或是自己悲悯其才华,才如此吧……
似是想通,沈暨白从思绪中回过神来,吩咐道,“待会你去把胡氏和许阮找来。”
“好。”
沈暨白望着外头,只见天色慢慢转亮,朝阳不知何时挣破层云,悄悄探出身子,洒下晨光,消散了青砖瓦片上的一层薄霜。
“说吧。”沈暨白背靠着檀木方椅,语气依旧是淡淡的。只是双眸微动,漏出如利剑般目光,仿佛要将老妪一眼看穿一般。
老妪目光中满是惶恐,双手死死拽着袖口的一角,支吾道,“大人……要我说什么?”
沈暨白眼神依旧冰冷,嘴角勾起一丝笑弧,嘲弄道,“阿婆,那些人已知你是装疯,你觉得还会放过你吗?”
老妪睫羽微颤,心中一紧,确实,若是那批杀手未能回去复命,那人回头倒查,自然也会发现古怪之处。况且,其还未发觉她装疯,都如此“大动干戈”安排四位刺客前来杀她;若是发现,岂不是更加“变本加厉”。
想到这里,老妪抬起头,眼中满是凄苦,祈求道,“若是我坦言,可否请大人保我安虞?”
“阿奶。”门口传来一声。语气有些疏离,但是又有几分眷恋。
老妪循声望去,是许阮!
小姐不是枭首示众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死而复生……往事种种皆浮现在脑中,失而复得,令今更觉其珍贵,往事之荒唐。
顿时,老妪眼泪如决堤之水潸然落下,双膝也轰然落在地上,泣声唤了声,“小姐,奴才罪该万死。”然后,又转头对沈暨白说道,“大人,我全说!”
老妪依旧是跪在地上,似是想借此弥补曾经心中的那份愧疚。
“老爷他是被陷害的……”此话一出,如石落静湖,惊起一池波澜。
“为什么?阿奶……当初你为何不说?“许阮冲上前,双眼猩红,双手死死拽着老妪的团领,心中的怒气已让其失去理智,力气有些失控,竟差些就将老妪从地上直直拎起。
很快,许阮又放下拽团领的双手,无力地朝后直直退了几步。其实,她早该猜到,出事前,阿奶就借故家中有事,离开了许府。而不久后,许府便被抄了……而所谓的残次布匹存放的后仓,也有下人见其曾去过……诸事种种,若是细细揣度。自是能发现其中蹊跷,找到事情真相。
不是她木讷,发觉不出。而是她不愿,更是不敢。不敢……去相信被昔日亲近之人的背叛。这宛如一把钝刀,在她的身上不停剜挑,不致命,却是刀刀折磨,痛苦难耐,最终溃不成军,使人崩溃。
一旁胡氏伸手扶住其身子,却被堪堪躲了过去。
“我该死。”老妪不停磕头,额角已然红肿,更有几处鲜血流下,顷刻便将红肿处遮掩住,糊了满脸。
柳如意见状,赶忙制止道,“与其磕破头忏悔,不如早些说出实情,还许老爷一个清白。”
“望大人还许老爷一个清白。”老妪郑重一拜,眼神有祈求,亦有懊悔。
“好。”
立于一旁的许昭亦是杵着手,叹息道,“早知如此,何必当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