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敢想,倘若贺晟坐上了龙椅,只怕他的残酷比他那个爹有过之无不及。
日子在诡异的平静中一点点度过,皇帝仍未苏醒,幕后之人也未现身,就当我以为一切还会继续这样“太平”下去时,出事了。
“搜!仔仔细细地搜!”
葛御史率领一众督察司侍卫将厉宅团团围住,强行闯入府中后不由分说便开始四处搜查。
府中下人全部被驱赶到前院,聚在一起,不知所措地站到我身后。他们跟着受人景仰的大将军多年,只沾过光、享过福,何曾见过这种来势汹汹的阵仗。
“葛大人这是何意?”我转头看着在各间屋子里野蛮翻砸的侍卫,冷冷问道。
葛御史负手而立,郑重说道:“厉夫人,本官收到密报,称厉将军有通敌之嫌,故特来搜查。”
“通敌?不可能!我们将军不是那种人!”
“将军光明磊落,一心为民,怎么可能通敌?这是污蔑!”
“对!污蔑!”
下人们七嘴八舌地鸣不平。
“可不可能不是你们说了算。若搜不出罪证,本官自当还厉将军清白,若搜出了,届时容不得你们狡辩。”
这位葛御史我是知道的,无党无派,在官场上是少有的我行我素。他家我也去过,不是什么受贿大户,吃穿用度都算不上奢靡。此人向来以铁面无私著称,不像是无事生非之辈,今日行径定是真的得了重要密报,否则这般无端诽谤一朝功臣乃是重罪。
侍卫仗着号令大肆撒野,将府中所有与厉云深有关的东西扔了一地,丝毫不打算顾及大将军的脸面。
“咱们将军何时受过这等羞辱……”
“将军还在边关浴血,他们怎能如此对待将军?”
“夫人,您快说句话呀!不能任由他们诋毁将军!”
我低头站在院中,耳边交杂着下人们的叫屈和侍卫的呼喝。
烈日当空,我却觉得浑身发凉。
我可以装作不知情,也可以矢口否认,但厉云深当真不可能通敌吗……
诚然,在整个邺国的眼中,他是忠良之后,又年少有为,刚正廉洁,乐善好施,可他若果真是迦兰人,未尝不会选择站到血脉亲族那一边。
他的隐瞒,他的为难,都是我无法揣度的变数。
“找到了!”
随着一声高呼,所有人的目光都汇向朝前院跑来的侍卫,他手中正拿着一沓信封。
葛御史阴沉着脸瞥了我一眼,随即从侍卫手中抽出一只信封拆开。只见他面色凝重,眉心紧攒,急急忙忙又拆开一封。
陆续有其他侍卫将厉云深的物品都搬出来堆到院中,其中就有厉云深房中藏着的那个木匣。
葛御史将手里的信纸展平,举起,漠然道:“通敌书信在此,厉夫人,你可还有话要说?”
“这……怎么可能?!”
“将军怎么会……”
“难道将军真的……”
“呸!不可能!将军不会做那种事!”
“一定是有人陷害将军!”
我看不清葛御史拿着的所谓通敌书信,但我知道,不管那些信件是真是假,今日厉家都难逃一劫。
“厉云深私通迦兰,往来密信俱获,即日起查封家宅,亲眷、仆役收押典刑司候审,若有违抗者,就地正法。”
下人们再也没了据理力争的气势,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说的是收押候审,但几乎就等同于定了罪。
通敌叛国是株连满门乃至九族的死罪,厉云深无亲无故,府外唯一勉强与他沾亲的只有岳王妃,不过有岳王在,她应该不会受牵连,可府中这些下人不同,一旦罪名坐实,他们必死无疑。
我呢?我又该怎么做……
无论如何我是不会因为厉云深的错误而搭上自己的,我有我要完成的事,替他受过不在我们的约定范围内。
同甘可以,共苦不行。
反正宫中的人际关系我都捋清了,路也熟了,该查阅的案牍卷宗都看过了,这将军夫人的身份不要也罢,大不了就连同红尘这个名字一并丢了,没有人能抓到我。
我在心中规划着逃离的路线、今日的晚餐、库房的财物、暂避的去处,想好了无数条后路,唯独没想到自己会改变主意——当那个熟悉的木匣被打开、被抛洒,当一个粉色荷包随着金坠和一封封家书掉落在地上,我的一切计划都被打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