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卷上被撕开好几道裂口,还有大片茶渍,显然不会是什么名家名作,否则断不可能遭此破坏,更不可能还安然挂在这儿。
画上是两人坐在竹林中对弈,近处有水,远处有山,游鱼飞鸟,薄雾斜阳,一看就是逍遥人的世外桃源。
空白处还题有一首诗:万顷烟霞栖鹤影,一川秋水绕岳横,里坐闲人无所事,风起忽闻落子声。
虽然我对字画没有太多研究,可也见识过不少名贵的大家之作,相较之下这幅画的确没什么特别,无论是画风、笔体,都是一幅中规中矩的作品,诗倒是还凑合。
我的视线紧接着又停在了落款上:崇明二十五年秋远行客赠友。
远行客?我怎么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万顷烟霞栖鹤影,里坐闲人无所事……”我盯着画上的诗喃喃念道。
万里……?
……
我想起来了。
在祖宅的时候,我曾经在我爹房里看到过他少时的诗集。
万里长风起,远行天地宽——这是他写在诗集第一页的。
萧万里,远行客。
我伸出手轻轻触摸落款处,指腹立刻沾上一层积灰。
若这画果真是我爹所作,那他说的“赠友”,指的是肃王?不然堂堂一位王爷家中怎么会有此等名不见经传的画作?
崇明二十五年,说明我爹在肃王谋反前就已经与他结识了,甚至可能比这个时间还要更早。
一个猜测顿时在我心中扎根。
我相信爹娘,相信他们对我的好都是真心的,可平心而论,我无法因此就断言他们不会做出犯上作乱的事。
月见山庄与皇宫无冤无仇,何至于出动侍卫、将军乃至王爷?但假如,只是假如,爹真的和当年的谋反有牵扯,那便真成了史册上所载的“匪”。
但这样一来,有一点又说不通。
倘若爹真的参与了谋反,朝廷大可名正言顺地给他、给萧氏定罪,为何要暗中动手?这其中莫非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
我决定先将画带回去再做打算。
眼下我又多了一重乱党后人的身份,这种东西放在厉家不安全,鬼知道厉云深会不会发现端倪然后检举揭发我,我索性把画送去了花夕阁。
我在花夕阁的房间定期有人打扫,里面的一应陈设都还保持着原样,只等着我回归原位的那一日。
只希望那一日不会来得太晚。
我一个人在房里用软毛刷掸去画上的灰尘,简单修复了一下画上的破损,最后将画收进柜中。
一切完成后,我正想着去对面的北苑知会连决一声,一打开房门,他就站在门外,忙不迭把手背到身后,脸上闪过一瞬的慌乱。
“你怎么在这儿?!”
我们俩异口同声。
“手里拿的什么?”我歪过头朝他身后看。
他将双手抽回身前,摊开来向我展示空空的掌心,无辜地说道:“没什么啊!”
“那你站在我门口做什么?”
“我……哦!你之前让我打听关于萧家宗族的那些人,前几日有进展了,但我不知道你何时才来找我,我怕你来的时候我又不在,便想着留封信给你。”
我从头到脚看了看他,问道:“信呢?”
“这不是准备到你房里再写吗?”他大摇大摆地绕过我,走进屋里。
“你给我留信,要到我房里才写,你是写信还是写话本子?来我这儿找灵感?”
“这你别管,你就说你听不听吧?”
这臭小子明摆着有事瞒我,不过他不肯说也就罢了,我相信他不会做任何伤害我的事。
正好我也要将天禄殿和肃王府的事一并告诉他,既然他来了,就省得我再跑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