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北苑,我莫名感觉周围有一双眼睛在看着我,可四下环顾却并未发现什么可疑的人,不知道是不是我多虑了。
保险起见,我还是在周遭排查了一番,什么都没找到,倒是遇见了小蝶。
许是我多心了,能跟踪得了我的人这世上应该还没几个。于是同小蝶寒暄了几句我便去了南苑。
久违地回到自己房中,竟觉得有些陌生了。我好像已经逐渐习惯了并不属于我的另一个房间,以至于都快忘了这里才是我的“家”。
盈娘陪我闲叙了半日,晌午过后我便给近日新来的姑娘们教授舞艺,亲自监督晚场演出,直到深夜才磨磨蹭蹭地返回厉家。
我是翻墙进入宅院的,下人自是没发现我,可躲不了屋里的厉云深。
好在经过一整日的调理,我心里那股奇怪的情绪已然消减了不少,我站在门外反复做了几次深呼吸,推开门,蹑手蹑脚走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今日又不回来了。”
我一只脚刚迈过门槛,耳边就传来厉云深不咸不淡的声音。
我循声望去,屋内黑灯瞎火,想来他是睡下了,只是还没睡着。
“回来,怎么会不回来呢……”
我满身散不去的脂香酒气,如同鬼混归家,心虚地关上门,凭着记忆摸黑来到里间,手忙脚乱地脱掉外衣挂起,取出熏炉放到妆台上,迅速卸去首饰,小心翼翼往床边走。
许是太过心急,对地形判断失误,黑暗中我一脚踢中了什么软和的东西,紧接着就听见脚下一声微不可闻的闷哼。
“呃抱歉……!”我连忙后退,借着晦暗的光线看清了地铺的大致范围,绕开来从正确的路线摸索到了床边,狼狈地爬上床去。
“今早你走得匆忙,我没来得及把话说完。”厉云深理了理被子,“散朝后惠阳公主来找我,说想见你。”
他若不提,我都忘了还有这茬。
当时在围场里答应小公主的请求实属权宜之计,我万没料到她还记着这件事。但这样也好,我正需要一个由头进宫,“陪公主解闷”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我知道了。”
“宫中人多眼杂,你自己小心。”
他仿佛已经猜到我要做什么。
“嗯……”我轻声应道。
隔了很久他都没再追问其他事,比如师父去哪儿了、我今日去哪儿了,似乎是在尽力遵守他的约定——不过问我的私事。
我翻过身朝里侧卧,装作熟睡,装了没一会儿工夫实在装不下去了,开口问道:“你打算一直睡地上到何时?”
我知道他也还没睡。人睡着和醒着的气息是不同的。
他没吭声。
意识到我话里的歧义,我赶紧解释:“我的意思是,成亲也有一段时日了,应该不会再有人盯着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分房睡了?毕竟这是你家,总不能一直让你睡地上吧……”
他仍旧没吭声。
“或者你再假装纳个妾?不是正好更能印证你耽于床笫之欢吗?”
“日后有的是机会分开睡。”他冷不丁说道。
“啊……?”
“待我重返驻地,家中的房间你想睡哪间便睡哪间。”
他这么一说我才恍然想起,他是将军,像这样每日待在家里并不是他的生活常态,此次他回京只是班师述职,等到休整结束,他回他的边关,我查我的旧案,我们分隔两地,少说三两年内不会再有联络,更不用打照面,倒是不错的相处方式。
“什么时候?”我急忙问。
他顿了顿,幽幽说道:“如无意外,大概是明年开春后。”
“那就是还有两个多月……”我掐算着日子,喃喃低语。
“你很着急?”
“呃……我……”
说不急肯定是假的,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与他保持距离,可我也不可能告诉他真正的原因是我竟然对他的身子有非分之想。
“我是觉得……觉得……”我努力琢磨着措辞,“我应该好好珍惜剩下的两个多月!”
我还是第一次说瞎话说得这么磕巴。
厉云深沉默片刻,语气平常地说道:“我走以后,府上事务就有劳你费心了。”
“哦……”我惴惴答道。
他走了,我又能在这里待多久呢?一年?两年?还是一个月?两个月?
一旦真相大白,我们之间的合作便终止了,我也就没有继续留下来的必要了。况且……他的身份,注定了我们永远只能站在对立面。
怕他生疑,我赶忙收起情绪,客套道:“不过我看之前你不在的时候清秋他们把府上打理得挺好的啊。”
“是吗……”他的声音里透着淡淡的落寞,“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