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如何发现这件事的?”他偏着头问。
“是他自己坦白的。他同我说,他一个人在外游历闲得很,在那个镇子上看见过我好几回,觉得我是个鬼灵精,又有那么一丁点练武的天赋,就想收我为徒,可是又怕贸然找来我会叛逆抵触,便暗中给我使绊子,然后假装路见不平,施恩于我,这样我就会相信他。不过他终究还是不想骗我,所以让我自己选择要不要跟着他。”
“也就是说,是你自愿拜他为师?”
“这么厉害的人费尽心机想要教我武功,傻子才拒绝。”
其实师父当年还是太谨慎了,即便他直接来找我,我也会兴高采烈地一口答应。
或许这样的想法是太过冒险了,但我若要报仇,就必须变强,至少要有能保护自己的本事。假使我赌错了,我也认了,任何事情都有代价。
“假如……”厉云深停顿了一下,“假如他没有在一开始告诉你真相,而是过了很久才承认,或者,他根本没想过要告诉你,是你自己发现的,你会怎么样?”
“不会怎么样。”我回到床里,盖好被子,“他没有伤害过我,也没有想伤害我,这就够了。谎言是很复杂的东西,有谁一辈子没说过谎呢?”
我想了想,补充道:“啊,我忘了,厉将军应该不会说谎。”
我的本意是想夸他正直,但这话说出口就像是阴阳怪气的嘲讽。
房里久久没有回音,我就知道我又把人得罪了。
“你别误会,我是想夸——”
“我说过。”
我着急忙慌的解释被他一语打断。
“……?”
说过?说过什么?说过谎?他能说什么谎……
我望着床顶思来想去,恍然大悟:“哦!你是指成亲的事?那又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是。”他再一次冷静地说出了让我意想不到的话。
我沉默了。
我并非猜不到他有秘密,也完全能理解每个人都有想隐瞒的事情,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就这么突然承认。
风与落叶厮磨,簌簌声穿透了屋子,屋内的静谧无处可藏。
他能开口回应就已经是出乎意料了,想让他再展开说说恐怕难于登天,眼下我们之间尚且没到需要事事坦诚的地步,我还是别去试探他的底线了。
“不是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嘛!反正我们从最初就是两个互不信任的人,你有你的谎言,我有我的秘密,很公平。”我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睡了。”
厉云深果然没再言语,风停后我听见了他的呼吸声,显然他还是醒着的状态。我没有出声打搅他,也不想加剧彼此的尴尬,各自悄然睡去是最好的收场。
次日醒来,房里又只剩我一人。
说来也怪,我并不是个睡眠很沉的人,虽然做不到睡着后时时刻刻保持警觉,但通常只要有异动我都会惊醒,然而和厉云深睡在一间房里的这几个月,尽管他每日总是要早起出门,我却鲜少被他吵醒,几乎都是一觉睡到天大亮,也不知道到底是他的动作太轻还是我的反应变迟钝了。
我起床洗漱完便去了师父的客房,想着今日带师父去街市上逛逛,谁料他竟不在房里,府中上下我都找了一遍也没找到人。不过他的行李都还在,想必是自己溜出去玩了,我也就不再找了,凭他的嘴馋劲儿,等到了饭点自然会回来。
闲来无事,我索性去厨房跟着丁婶学做糕点,一忙就是一个多时辰,她饭做好了,我的糕点也蒸好了。
我端着新鲜的糕点去偏厅,打算让清秋先尝尝,半道遇见了师父,以及和师父一同回来的厉云深。
“你们怎么……”
我困惑地看向厉云深,他正神色复杂地望着我,眼里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柔软,看得我头皮发麻。
“跟我的徒婿交流一下感情。”师父看见我手里提着的食盒,伸手拨开盖子往里看,“弄了什么好吃的?”
清秋闻声从偏厅走了过来,接过食盒,方便我端出里面的碟子。
我满腹狐疑地将碟子举到师父面前,数落道:“你们俩能有什么感情可交流……”
馥郁的桂花香从食盒中弥散开,金黄的桂花蜜浇在蓬松乳白的蒸糕上,凝结出一层薄薄的糖片。
师父拿起碟子里的蒸糕咬了一口,点了点头,咂着嘴评价:“味道不错啊,你做的?”
“算你有眼光。”
虽然是第一次尝试做这种东西,明知自己是什么水平,但听到如此直白的夸奖,我还是难免洋洋自得,顺手就把碟子递给厉云深,想让他也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