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亲生的。”师父嫌弃地瞥了裴忘一眼,“这臭小子的爹是我徒弟。”
裴忘笑着转了转拇指上的扳指。
“不过既然我们有缘再见,有些事也是时候告诉你了。”师父突然严肃了起来,“我姓齐。”
祁?齐?亓?还是綦?
“单名一个‘烬’字。”
“……”
我的脑子仿佛被铁锤夯了一记,停转了好一会儿。
齐烬,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花门掌门。自从二十多年前飞花门被江湖各派联合围攻,他便连同飞花门一起销声匿迹了。
当年的飞花门是家喻户晓的魔教,传闻齐烬本想将掌门之位传于他最得意的弟子宋寒川,不料宋寒川在那一战中身亡,飞花门后继无人,断了根本。虽然一直没有证据能证明齐烬的生死,但随着整个门派的彻底沉寂,飞花门和齐烬的名字渐渐都不再有人提起。
我很难判断到底是曾经的魔教头领还活着更震惊还是我阴差阳错成了曾经的魔教头领的好徒儿更震惊。
难怪刚才裴忘所使的暗器和师父教我的一样,那应该就是飞花门的飞花镖。
等等……墨砚叫他“少主”,莫非指的不是花夕阁,而是……飞花门?
我还什么都没问,裴忘的表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算起来,这臭小子还是你的师侄呢。”师父冷不防踢了他一脚。
我不禁笑出了声,点了点头:“还真是亲上加亲啊。”
“确实。”裴忘从师父手里拿走兔子放在掌心,“那我就先不打扰师叔和爷爷团聚了。”
他特意将“师叔”两个字重重念出来,噙笑走开了。
师父望着他走远的背影,幽幽说道:“你呢婉丫头?也该介绍你自己了吧?”
我和师父在谷中四处走了走,我讲述了我的小半生,他叙说了他的大半生,我们师徒第一次对彼此有了称呼以外的了解。
师父额上褶皱深刻,看上去比当年分别时又清减了许多,虽挺胸阔步,却脚步虚飘,似是内力不足。
“师父身子如何了?”
从前师父便偶有咳血的症状,我问他,他只说是旧疾,不打紧,叫我不要大惊小怪,如今看来他还真是个羸弱的老头,怪不得总嚷着要回家养老。
“死不了。”他负手而行,不以为意地说道,“倒是你,身上有伤还出来乱跑。”
“你怎么……”
“我只是老,又不是瞎。”
这个羸弱老头身体不怎么样,嘴倒是一如既往地厉害。
不过他还能有劲揶揄我我也就放心了。
“做了魔教门生,感觉如何?”他问。
“后悔。”我说。
师父明显顿了顿,消瘦的身形笼上了一层落寞。
看他这副反应,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后悔没早些让你告诉我。”
师父转头看着我,脸上写着茫然。
“早知道你这么厉害,当初我就不该一个人走,我应该缠着你,让你把毕生绝学都传给我,等我出去为非作歹的时候就报你的名号,吓死他们。”
“你不会觉得与魔教为伍是一种耻辱吗?”
我还从未见过师父这样。他像一个不自信的孩子,惴惴不安地询问我的想法,既期待我的认可,又担心我的鄙弃。
二十多年前的事我不了解,飞花门我也不熟,但我知道,师父待我的好都是真真切切的,我愿意相信他,无论他在旁人眼中是怎样的。
“反正我也不是什么好人,你这个老魔头带着我这个小魔头,岂不更威风?”我踢开脚下的石子,大声叹气,“唉,可惜呀,你已经把门主之位传出去了,不然怎么说也该是我这个嫡亲徒儿来当。”
师父的神情缓和了许多,甚至多了些笑意。
“所以你当年不肯告诉我,就是这个原因?你怕我嫌弃你?”得到了他沉默的肯定,我松了一口气,“早说嘛!害我一直以为是我天资愚钝,功夫学不好,你觉得我说出去会丢了你这个师父的脸。”
“你的功夫确实……”
“那是你教得不行!李——傅姨教我的轻功我就学得好得很,你自己反思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