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那男子转过身来,我看清了他的正脸,立刻冲下楼拉住了他。
“老赵?!”
“红……红尘姑娘?”
我与那人面面相觑。
自从厉云深被下药留宿花夕阁那晚以后就再没人见过老赵,酒柜也招了新的伙计,我几乎都要忘记这个人了。
他红光满面,见到我只有诧异,被我抓住也丝毫不慌张,全然不像一个偷了东西畏罪潜逃的人。
厉云深也从楼上下来了,警惕地站在我身侧。
“你之前几个月去哪了?”我急不可耐地向他询问真相。
老赵将帕巾搭在肩上,说道:“城外一个庄子缺打杂的,给的工钱不少,我就去干了一阵子,这不他们不缺人了,我就又回来了。”
“所以你是因为嫌花夕阁的工钱少才走的?”
“不不不!姑娘误会了!”老赵连忙摆手,“不是我想走呀,是盈娘说我年纪大了,不适合再待在店里,招了个年轻的伙计来替我。我也承蒙她照顾了这么些年,总不能赖着不走吧。”
他的说法为什么和浣竹的截然不同?但当时花夕阁的确丢了东西,难道不是老赵偷的?
“真是盈娘说的?”我将信将疑地问。
盈娘一向更喜欢用熟识的人,她还夸过老赵吃苦肯干,怎么会突然说出这么不体面的话?
“是浣竹姑娘,那天夜里她来酒柜找我,她说盈娘不好意思当面跟我说这些,托她转达,还给了我一些银子当作补偿。哦对了,她说那个打杂的活也是盈娘给我介绍的,说是那边缺人缺得紧,让我连夜就过去。”
老赵一脸实诚,话语间对盈娘非但没有怨憎,反而心存感激。
“那你是何时回来的?”
“就前几日,大概有个……六七日吧。那庄子啊别的都挺好,就是平常不给出来,我这也是没活干了才让我回来的。”
浣竹来向我辞行也就是十日前的事,她一走老赵就回来了,这是巧合吗?
我饭都顾不上吃就跑出酒楼,骑着马直奔花夕阁而去,厉云深也以最快的速度跟上我。
当初老赵失踪,虽然事关我和厉云深被下药,但那时我和厉云深之间还没有利益牵扯,我也没有遭受什么损失,所以才没去深究其中的原因。如今仔细回想,从头到尾我接触到的都是浣竹的一面之词。
心中的猜想逐渐明晰,但我却宁可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我跳下马,径直走进花夕阁,经过门口的素笙率先发现了我。
“红尘姐!你怎么——”
“浣竹呢?”
我竟然在确认一件早已心知肚明的事。
“她回老家了呀,好像说是跟表姐做生意去了。”
阁中已经开始舞乐演出了,人都集中在里面,乐声和人声把我们的对话压得几乎听不见。
我的脑子一团乱,厉云深从后面扶住了我,我才稍微回过神。
素笙发觉我的异样,朝厉云深行礼后问关切地问我:“怎么了红尘姐?你找她有事吗?”
“盈娘在吗?”我强撑着问。
“在,我去叫她。”她转身跑了进去。
“究竟怎么回事?”厉云深终于忍不住发问,“方才那个老赵,就是你之前说的失踪的伙计?”
我犹豫了一下,侧过身抬头看着他:“你是不是还没找到那个迦兰的细作?”
“我按你说的一直在派人找那个伙计,但始终没有任何线索,就好像这个人被藏起来了一样。不过我看他刚刚的样子,也不像是在说谎。”他看穿了我的心神不宁,“你是不是又发现什么了?浣竹是谁?”
“什么风把二位给吹来了?”盈娘摇着扇子,步履轻盈地走出来,看了看我们身后的两匹马,“我记得秋猎今日才结束,你们这是……马不停蹄地凑巧路过?”
“老赵是你辞退的吗?”我直截了当地问。
“老赵?”她怔了怔,“他不是自己跑了吗?还拿走了店里的一套羊脂玉酒盏。”
“是你自己发现的?”
“浣竹告诉我的。”
至此,一切都昭然若揭。
那晚浣竹知道了厉云深的身份,为了扰乱他的注意,借盈娘的酒下药,将我和他迷晕,制造出我们俩一夜春宵的假象,然后私下支走老赵,将全部的嫌疑都推到一个下落不明的人身上,我们自然而然就会以为老赵是那个细作。
现在的她大概已经在去往迦兰的路上换过好几匹快马了。
盈娘拢了拢衣袖,困惑地问道:“怎么突然提起老赵了?你见到他了?”
“我想,他应该没偷东西。”我转而看向厉云深,“浣竹恐怕是细作。”
厉云深的眉头拧成了川字,盈娘也震愕不已。
“你说浣竹是细作?”
我将润色后的来龙去脉说给盈娘听,不料她听完只得出了一个结论:“这么说,你们两个是被下了药才睡在一起的?什么都没发生?”
她不关心什么细作不细作,她只关心我和厉云深到底睡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