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公主有病,大家不为所动,但一听说公主可能冲撞了邪祟,倒抽气的声音不绝于耳。
毕竟得病也就只是某一个人的事,可若出现邪祟,那倒霉的也许会是任何一个人。
太医随口诌的一句话搞得人人自危,惠阳公主当即被送回行宫,皇上和敏妃也心事重重地回去了;余下的人哪还有心思管什么比试,纷纷散了。
我这才想起来自己身上还疼着。
手臂上的伤必须尽快重新上药包扎,但又不能被清秋知道真实的情况,回到营帐后我让她去准备水和药,等她把东西送来就叫她先走了。
横竖伤口已经裂开,我索性一口气把衣服脱掉。果不其然,靠近伤口的那半边纱布都被血浸透了。
我解开纱布,伤口不堪入目,颜色深浅不一的皮肉朝两侧外翻,深可见骨,虽然没有昨日那么严重,却也一直在不断渗血。
我将毛巾放进盆里用水打湿,单手拧干,沿着伤口边缘擦拭,白色的毛巾擦成红色了再放回盆里,单手搓洗,然后拧干,再擦。
直到渗血变少,撒上药,我坐在椅子上浑身发抖,紧紧抓着桌沿,指甲在桌面上留下几道划痕,营帐里只能听见我隐忍的喘息声。
“师父……”从营帐门口传来一声猫叫般的轻唤。
这声音是……
“师父?你在里面吗?”
“公主?”我狐疑地看向门口。
惠阳公主蹑手蹑脚地打开帐门,先探了个脑袋进来左右张望,看到我扔在地上的衣服和纱布,赶紧跑了进来。
“师父!”她恐惧又担忧地看着我的伤口,眼圈泛红,圆圆的小脸上写满愧疚,“都怪我……”
我松开抠着桌子的手,嘶哑说道:“怪你什么?”
“要不是我自以为是偷跑进围场,你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受伤。”
“你只是想像男子一样有公平竞争的机会,这不是错误。”我拿起新的纱布,“况且又不是你拿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救你。”
“我来!”她抢过纱布,展开来覆在我的手臂上。
堂堂公主自是从未做过这些,她忐忑地盯着伤处,用力吞咽唾沫,两只手都在发抖。因为缺乏经验,她在缠绕纱布时把握不好力度,导致伤口被压迫到,我闷哼一声,脊背弓起,她连连道歉,着急忙慌地将纱布解开,重新缠裹。
“会留疤吗?”她战战兢兢地问。
“不知道。”
她咬着唇,豆大的泪珠滴在我手背上。
我捏了捏她的脸:“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不准哭。”
她停下动作,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又继续帮我包扎。
“你是怎么出来的?”我试着转移她的注意力。
第二遍包扎她就熟练多了,不会太紧也不会太松。
“回行宫的路上我就醒了,我说我没事,他们非得让杜太医再给我检查检查,结果回去之后还是什么都没查出来,我就溜出来了。”
“你那叫‘醒了’?应该叫‘不装了’。”
她吸了吸鼻子,讪讪笑道:“师父你看出来了?”
“四肢抽搐还能精准避开受伤的那条腿,也就是幸亏他们没仔细看,若是那些眼尖多嘴的也在,你就等着挨罚吧。”
“嘿嘿……”她咧着嘴憨笑,一排洁白的牙齿宛如皓月,“我急着帮师父,没想那么多。”
不得不说,她这个办法浮夸归浮夸,但确实奏效。
“谢谢你。”
她将纱布最外层的末端塞进最里层压住,反复确认是否牢固,认真做完这一步,听到我的道谢,她蹲在我腿边,骄傲地仰起头:“师父永远不必谢我!”
她的声音里还夹杂着浓重的鼻音。
我摸了摸她的头,恰巧此时厉云深回来了,他看到帐内这一幕,脚停在原地,幽暗的眼眸中同时掠过震撼、惊慌、难以置信、自我怀疑。
他明明什么表情都没有,我却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如此丰富的表情。
惠阳公主愣了愣,赶忙站起来挡在我身前。
“厉将军……”她看了看厉云深,又转头看了看我,想必是以为厉云深也被我蒙在鼓里,正琢磨着该如何替我遮掩。
“无妨,他都知道。”我轻轻将她推开,瞥了眼还在发呆的厉云深,径直朝床边走去。
“啊?”惠阳公主诧异地看着我。
我上身只穿着一件亵衣,空荡荡的后背直窜凉风,拿起堆在床边木箱上的薄毯披着,坐到床上,故意看着厉云深笑道:“毕竟,我们是夫妻嘛。”
厉云深还没弄清状况,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眼珠子倒是转个不停。
“哦……对哦!”惠阳公主恍然大悟,“那我岂不是应该叫他……师娘?”
“……”厉云深的眉毛抽动了一下。
我笑了笑:“你还是快些回去吧,免得他们派人找来。”
“那师父先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她正要走,猛然想起了什么,从衣袖里掏出了一个小瓷瓶,“哦还有这个!这个药是祖父赐我的,师父用这个好得快!”
她经过厉云深身边,冷不丁向他鞠了一躬,大喊:“师娘告辞!”说完跑出了营帐。
厉云深转头看着她出去的背影,回过头对我说道:“不解释一下吗?”
“她闹着要我教她武功,我不答应她就要把我的事说出去,那我能怎么办?只好收下这个小徒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