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娘呢?”我没理会她,转头问姑娘们话。
“盈娘去收账了,得晚上才回来。”
也对,盈娘若是在,哪舍得错过这么精彩的好戏。
“红尘姐,她是宣平郡主。”姑娘们在后面小声提醒我。
宣平郡主,这个名号略有耳闻。
岳王的第四个孩子,岳楚仪,上有两个兄长一个姐姐,皆为岳王妃所出,下有一个出身受人非议的庶妹,据说是岳王与一江湖女子所生。这一家子也没怎么把老五当成自家人,因而岳楚仪才更像是家中小幺,受尽爹娘兄姐的宠爱,个性自然也就格外刁蛮跋扈。
“我在跟你说话,你居然不理我?!”意识到自己受了冷落,岳楚仪登时按捺不住一腔怒火。
我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吩咐姑娘们先退下,随后淡淡说道:“郡主找我何事?”
“我告诉你,以后离云深哥哥远一点!”她气势汹汹地冲我说道。
云深哥哥?她是在说厉云深?岳王妃是厉巍的妹妹,那厉云深倒的确算是岳楚仪的表哥,只是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跑来这种地方大闹,多半不止因为表兄妹关系这么简单。
我笑了笑,挑眉道:“是你的云深哥哥专程来花夕阁找我,怎么能怪我呢?”
“云深哥哥也是你配叫的吗!”她瞪大杏眼,头上花里胡哨的发饰随着她身体的动作频频震颤。
也不知道她把那些金银翡翠一股脑地全都穿戴在身上累不累,我的脖子都替她觉得酸。
“别以为我不知道,定是你使了什么狐媚手段勾引云深哥哥。”她不屑地翻了个白眼,“欢馆不就是靠出卖色相来招揽客人的地方吗?”
拐角处传来一阵动静,姑娘们为了看戏都躲在一旁不肯走,这些伤人的话她们应该也都听见了。
她们之中有人是父母双亡,自幼便流落街头,有人是被家中贱卖,卖身的钱养活哥哥弟弟,总之都是没有得到过亲情温暖的可怜人;琴棋书画、诗词歌舞,每一样都要付出比常人更多的努力去学习,几乎没有一日是轻松的。而这样的人生在旁人眼中却只能换来一句“就是靠出卖色相来招揽客人”。
我压下心中的烦闷,尽力维持平和的语气:“以色事人并不低人一等,不是每个人都有郡主这样的运气投生在王侯贵胄之家,若非有不得已的苦衷,谁会愿意整日靠取悦他人过活?”
没等她开口,我又继续说道:“男子来寻欢,却归罪于女子,照这么说,窃贼偷了你的钱袋,应该怪你带着钱袋出门,匪寇拦路抢劫,应该怪你非要走那条路。”
“你……”
“郡主有这工夫来警告我,还不如回去拦着厉将军,毕竟他不来,我总不可能凭空把他的魂给勾来。”
岳楚仪憋红了脸,撇了撇嘴说不出话来。
她不是不想反驳,可能是没料到区区一个卑贱舞姬敢顶撞她,一时乱了方寸,又不能说些有失身份的粗鄙之辞,只能焦急地干瞪眼。
单看长相,她明艳端庄,一张鹅蛋脸透着少女的灵动,即使是满身夸张的首饰也并未让她落俗,生气的表情丝毫不显狰狞,反倒平添几分娇俏,要不是她说话讨嫌,倒还真是个可人的姑娘。
“素笙,送客。”
“好嘞!”素笙迫不及待从角落蹿出来,喜滋滋地伸手往楼下指引,“郡主,请吧。”
岳楚仪冷哼一声,甩着袖子下楼去了,她一走,姑娘们又冲上来围住我。
“红尘姐,她会不会真对咱们花夕阁做什么?”
“怕什么,天塌下来有阁主顶着。”我走到栏杆旁,好奇地往下看。
大堂四周围得水泄不通,中央堆了七八口红木箱,还不断有人在往里抬新的,看样子是送来的礼物。
以往也偶有阔绰公子哥为了讨阁中姑娘的欢心而献礼,只是没这么大阵仗,顶多带个三五箱珠宝来,随手就抬姑娘房里去了,像今日这般招摇的还是头一回见。
“不过,厉将军的事是怎么传出去的?”
“是啊,我们也没声张,谁知道他前脚刚走,后脚就传开了。”
“是不是有其他客人认识他?”
“红尘姐留客本来就是稀罕事,被人注意到也不足为奇。”
“这几日生意红火,盈娘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她们在我耳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突然被我格格不入的提问打断:“这是哪家公子出手如此大方?”
我冷不丁问完,姑娘们便都不吭声了,我见没人答话,转头左右望了望,发现她们都在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
“你们看着我做什么……”我被她们盯得心里发毛,顿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红尘姐,你当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