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元熙再醒来,发现自己满身血污已经清洗干净,还穿了一身风宗弟子的衣衫,好端端躺在屋里床上。桌上香炉里一粒安神的塔香燃了一半。
她腾得坐起来,“我睡了多久?”
屋里没有人。
南元熙赶忙起身,连鞋都没穿就往外跑。
门外有两名风宗弟子,忙喊她:“南寨主,鞋。这边,是这边。”
南元熙说:“多谢小师父。我睡了多久?”
风宗弟子在前面带路,答道:“十六个时辰了。”
“什么?你们师父没说喊醒我?”
“没有。”
南元熙心想,这么说看来仪式进行得应该还算顺利。
弟子带路,两人一直来到道观最后一进的小院。
静檀盘坐在之前南元熙的位置上,那堆齑粉比南元熙睡着时已经少了一半。每次分离出来的晶莹粉末也比之前多了不少。
而神渊在她原本术式的正北,那堆齑粉下叠加了一个阵法,阵法里还盘踞着一条白色的大蛇。
南元熙一眼就看出这白蛇本体是蛊虫:“这白蛇蛊你哪儿来的?”
神渊简单说了过往。
南元熙看着白蛇身上因法力作用,正一闪一闪的咒枷,说:“召唤兽?召唤咒。神渊,这白蛇蛊跟夜蛾可大不相同。夜蛾没了,你只是呕血。白蛇蛊若有意外,就算你以现在结丹的仙家之身,不死也要去半条命。”
卷卷似乎听懂了,抬起头看着南元熙。
神渊也看着南元熙:“这么厉害?”
南元熙又解释道:“我们那里最厉害的蛊师,几百年都不一定能炼出白蛇蛊。它能帮你实现所有愿望,不管是取人钱财还是魅惑人心,它都可以帮你获得。白蛇蛊一直是最厉害的一种蛊,与主家血脉紧密相关,可以代代相传。主人死了,它可以由直系血亲继承,但是极易被反噬。白蛇蛊若是死了,主人也会横死,而且不止主人自己,若他有后,所有直系血亲都不能逃过。”
神渊所谓的笑笑:“我嘛,是不会有后人了。展展已经没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卷卷,若真有一日护不住,我这条贱命,无亲无友,在这世间不存在,也不会对旁人有什么伤害。没所谓。”
南元熙意味深长的看着神渊。
神渊深吸一口,说道:“哎,其实,微澜也挺可怜的。”
南元熙纳闷:“为何突然说起她?”
神渊说:“我之前创过一个轮转记忆的阵法。现在叠加在你的术式之上,微澜和复风狸那些纠缠不清的灵识分离就快多了。顺便,就看了她的记忆。”
南元熙问:“什么?叠加阵法?这风险很大啊。”
神渊说:“放心吧。相信我。你去看,复风狸眼皮已经能动了。”
南元熙看过去,能明显看到复风狸紧闭的眼睑下面,眼珠在乱转,问道:“什么意思?”
神渊说:“她已经开始有意识了。不过,越是这种时候她越难熬。”
南元熙说:“千万要小心啊。我们西南的术式跟你们中原的不同,一不小心就会被反噬。”
“嗯,我知道。你去替换静檀散人吧。”
“好。”
南元熙跪坐到术式正南,换下静檀散人。
南元熙刚进入仪式,被神渊那边轮转记忆的阵法影响,她就看见微澜的记忆开始在自己眼前闪回。
……
一个看起来六七岁模样,头发蓬乱参差不齐,身形消瘦,皮肤黝黑、吊眼梢的女孩,被父母遗弃在巫涧寨大祭司的竹楼下面。
众人都说,往年也有过,都是家中太穷养不起,就扔到这里。大祭司从不理这些孩子,他们大都体弱多病,活不过一年。只有左护法沫葛会尽量分些吃食给他们。
微澜就这样执拗的站在那等,她说:“爹娘回来会找不到我的。”
这一站就是五天。
南元熙那时候十二岁,跟随大祭司学习巫术已经六年了,是大祭司当时最看重的徒弟。她看着女孩面黄肌瘦,就每天从自己的饭食里省出一些给女孩。
女孩从不说话。
五天后,南元熙从大祭司的竹楼二层下来。
女孩突然抬头说:“脚下。”
南元熙刚落下脚,竹梯就断了一根。倒是没摔着,就是吓了一跳。她顺势坐在竹梯上,看了看那女孩,“你是不是早就看见这段竹子已经腐了?”
女孩不说话。
南元熙不以为意,“下次早点说,别等它要断了才说呀。”
女孩问:“多早?”
南元熙笑:“比如提前三天?”
女孩点点头。
又过了几日,大祭司让左护法沫葛带着南元熙和其他几个巫女一起入山采草药。出发前,南元熙叮嘱另一个跟自己最亲近的小巫女说每天要给竹楼下面那个女孩一些吃食。
女孩看见南元熙背着草药篓,说:“刺。”
南元熙问:“你是让我小心刺?”
女孩不说话。
南元熙说:“我要入山几天。这几日,那个小师妹会给你拿吃的。”她指了指远处一个扎着双髻的小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