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禹迅速转身退到了受伤的百姓身边,指令一直照看着他们的侍卫将他们扶起,而后走到顾言面前,拱手拜道,“侯爷,送到天和堂可行?”
“去吧。”
“是。”姜禹带着侍卫扛起伤者安置在方才的车架上,护送百姓疏散的胡骑军士拉着军马配合着套上了车架,随姜禹往天和堂奔去。
晚宁盯着虎焚军将几个仓羯人捆了起来,而后一面四处走着,一面张望,“不知道还有没有。”
“阿宁好威风啊。”顾言看着晚宁一副认真的样子,眼里皆是赞叹,“方才那几个应是夜里看见了虎焚军埋伏,偷偷藏在外面的。”
晚宁点了点头,转而对他笑道:“你记不记得你在客栈里就是这么吓唬我的?”
顾言听此,移开了视线,故意摇了摇头,左顾右盼起来。
叱罗桓站在顾言身后听着,很好奇,插了个嘴,“什么客栈?什么?”一动发现手还捆着,又转过身去,“晚晚姑娘帮我解开?”
顾言一把拉过他,将他转了过去,两下就给他扯开了那仓羯人的发带,捏在手里,“这破烂玩意儿你自己挣不开?”
叱罗桓一脸委屈状,“我当然挣不开啊,我又不是你。”说着脖子往后伸直,双手一摊。
顾言点着头看向别处,不管怎么说,方才叱罗桓也是救了人的好汉。
晚宁凑到顾言跟前,露出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小声道:“我们还是快走吧,小时候一块儿捣乱,现在成亲也给大家添这大麻烦,一会儿该被人说道了。”
顾言眼里一亮,低下头笑了笑,真的是这样,他深觉自己是天降的灾星,“好,走吧。”他转向叱罗桓,道:“码头画舫等你。”
叱罗桓睁大了眼睛,这是要他一起去?去哪里呢?他转着眼睛猜了一下,片刻过后好像知道了,点了一下头,表示明白。
顾言和晚宁把手里装着碎银的锦袋扔在了地上,翻身上马往武安门奔去,鲜红的衣袍咧咧扬起,抛下了大扇和宫灯,丝竹管弦落了满地。
码头上商船已在长水师的掌舵之下陆续出发,射升营与龙骑卫皆已扬帆出港,码头比往日更热闹许多,阑江江面借来天降的碎金,水波粼粼如星河闪动,出港的船舶满载而行,推开了无数繁星。
顾言从岑欢手里盘来的画舫循着新婚出游的由头,满满的挂上了红绸,送船的仪仗早早立在了那里,船上一切都归置稳妥,刘宜给他们用金盘银盏乘着菜肴,一只金瓯碧玉壶旁放着两只大红的珊瑚杯,宫娥领着他们坐下,郑重其事地端到两人面前,道:“侯爷夫人请喝交杯酒。”
晚宁没想到船上还有这一出,顾言在她询问的目光中亦是困惑,两人一起看向弓着腰背一动不动端着托盘的宫娥,同时拿起了杯子。
他们看着手里小巧玲珑的珊瑚杯,淳香透亮的松花酒在里面摇摇晃晃,他们慢慢转向对方,面对面坐着,颇有些不习惯,许是太正式了些。
抬眼相视一笑,把自己手里的杯子递到对方的嘴边,相互喂着喝了下去。
宫娥看在眼里,不知如何是好,这差事算不算办好了呢?她有些凌乱,看着两位主子把杯子放回了托盘里。
晚宁顺手拿走了那个金瓯碧玉壶,道:“谢陛下赏赐,这酒我拿走了。”
“你回去与他说我们喝过了就行。”顾言知道宫娥有些无措,便与她说清,“陛下不会问太多。”
宫娥们应下后退了出去,画舫里只剩驾船的长水师和他们二人,等上叱罗桓便可出发。
“阿宁终于嫁给我了。”顾言给自己倒了杯酒,端在眼前晃着。
晚宁吃起了菜肴,“是啊,这个真好吃,你尝尝。”她夹了块肉送到他嘴里,免得他不吃东西就又把酒喝下去。
“那大漠我不太熟悉,阿宁可别跑太远,我会迷路。”顾言一边吃着,一边装了个脆弱,他只想晚宁待在他身边。
“我带你去看一个地方,现在正好是最漂亮的时候。”晚宁点着头,自己吃了颗果子,“城里没事吧?他们会弄好的是不是?”
“受伤的几个没有大碍,风如月在呢,其他人,自己各尽其职便可。”
叱罗桓在街上走着走着,慢慢走到了码头,值守的神火营将他拦了下来,“你去码头做什么?”
叱罗桓心想管得如此严苛定是要去干大事,干大事就等于赚大钱,他本想略略赚一点,可顾言似乎想给他个大头,“顾侯爷在等我,你们再不放我过去,一会儿他找过来,你们今夜可能需要上药。”
神火营的军士听了他的描述觉着他似乎很了解顾言,思忖之下,领着他往画舫走,“我带你去,若有假,上药的就是你。”
叱罗桓没骗人,无所谓,跟着他去,还省了自己四处找的功夫,一路经过停了满码头的商船,颇觉震撼,“你们大俞的商船都这么大吗?百余个我都没这船高啊!”
“你们月支没有?”
叱罗桓垂眸一想,嘿嘿一笑,“很快就有了。”
神火营的军士只觉得奇怪,没有去问,带着他走上画舫,被长水师拦下,“什么人?”
“这人说侯爷等着他,你带进去问问。”
长水师的军士打量了一下叱罗桓,“好。”他只知道统领等着个月支人,长什么样子他不知道,接了手,领着叱罗桓进去,打算先问问。
画舫廊下宫灯随风摇晃,日光落在水面上又投进叱罗桓的眼睛里,他有种回到了大漠的错觉,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晚宁和顾言正吃着酒菜,瞥见有人进来,抬头一看,叱罗桓跟在长水师军士身后,东张西望,眼里时时有个算盘不断的响着。
“叱罗,过来坐,吃饭。”晚宁主动招呼了他,长水师的军士一愣,往旁侧退开。
顾言收回视线,默默吃饭,余光里知道叱罗桓坐下,晚宁又叫长水师去拿碗筷,眼神淡漠,少有的放空。
晚宁见他没反应,一直低着头吃东西,觉得他奇怪,“你怎么了?”
顾言停住了手,望向晚宁,摇了摇头,继续吃,吃得极快,叮叮当当一顿响,碗一放,“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他站起来走出门去,自己往船舱走。
晚宁看着他走出去,目光落在埋头吃饭的叱罗桓身上,“看来还是改不掉呀。”
“他尽力了,他方才没有埋汰我。”叱罗桓心知肚明,兀自吃着。
晚宁摇了摇头,站起身往外走,“你慢慢吃,一会儿让长水师带你去船舱歇息。”
“多谢晚晚姑娘。”叱罗桓抬起头来,举着筷子冲着走到门口的晚宁喊道。
晚宁笑着离开,往船舱走去,水面闪动的粼光静谧安然,她一面走一面看着,在拐角处被一只手拉到了角落里。
惊了一瞬撞上了一身大红的麒麟锦袍,她抬眼望见了顾言有些伤心的神情,“怎么了?”她顺了一下他的头发,轻声问着。
“我努力了。”
晚宁笑着了,心想这人真是较真的很,“好好好,我知道啦,我又不会怪你。”
“他很好看。”顾言想起了那烈阳一般的笑颜,邪魅又似绽着光。
晚宁却只有诧异,“他好看,然后呢?”
顾言拧起了眉头,自己也在觉得自己想太多,可根本停不下来,“阿宁会喜欢他吗?”
“天爷啊,我们刚成婚呀。”晚宁非常惊讶他会这么想,而后决定反转一下,“你觉得他好看,且我会动心,那是不是,你自己动心了呀?”她故意逗他,笑得一脸戏谑。
“我只对一人动心,千万次。”顾言没跟着她的话走,自顾自地说。
“所以你控制不住的吃醋。”晚宁踮起脚亲吻他,“但又不得不带上他。”
“他懂仓羯语,且我方才发现,他给了我这个。”顾言打开了叱罗桓扔给他的锦盒,是一张临安城宅子的地契。
晚宁接到手里看了一遍又递了回去,“有了这地契,我们若要进城,便会有个依据。”
长水师已启了船舵,正在调转方向,他们皆感觉到了脚下微微的摇晃,顾言走到栏杆边上,看着船身顺畅的离港,他望向明泉高耸的城楼,“姜禹会管好侯府,风如月和临瑶也有去处,阿宁,我们又离开家了。”
晚宁走到他身边,撑着栏杆将自己双脚离地,只觉得江风格外舒爽,“没关系,有你便有家。”
顾言怕她掉下去,走到她背后将她抱了下来,“掉下去我可捞不着你。”
“我不信,你定会抽干阑江。”晚宁挣扎着转过身去,环着他的脖子,笑着挂在他身上,整个身子往他身上压。
顾言一笑,将她竖着抱起,转身往船舱里走。
晚宁如一只猴儿般攀在他身上,“还没到夜里呢。”她拍着他肩,袖子轻轻拂在他脸上。
“为何要夜里?”顾言把她抱进去时发现船舱里点满了红烛,他知道又是刘宜准备的,“这是恨不得烧了这艘船啊。”他把晚宁放在床上,转身去处理那点了满窗满案的红烛,徒手掐灭了多数。
晚宁看着他忙活,想站起来去帮忙,顾言见掐得差不多了,回到她面前顺势将她拉起,转了一圈,自己躺了下去,把她拽到了自己身上,“船上的时间很快。”
“不是,那人家都说洞房花烛夜,这不是没到夜里嘛。”晚宁跨在他身上坐了起来,一边埋怨,一边看着他解开了她身上只穿了一半的婚服。
滚烫的人钻在了她的脖颈里,钉金绣的衣裳挂在她的臂弯处,她双手攀在他的肩上,耳边听见了他不受控制的呼吸声。
爬虫一只只在他吻过的地方钻了出来,爬到她身上迅速蔓延,她捧起了他的脸,亲吻他的额头,鼻尖,嘴唇,指尖滑过他颈项,探进了他的衣襟里。
此时画舫似碰上了暗流,明显的颠了一下,她在忽然的摇晃中回过神来,竟有些不知所措,不由自主地往一边躲开。
顾言将她拉了回来,“继续,不要停。”
晚宁看见了他几近祈求的目光,她试探着吻他,却感觉到了忽如其来的挑弄,不受控制的侵占,想要她的回应。
她仿若慢慢沉入了一片粘稠的水泽里,逐渐无法自拔,湿腻粘稠的温热将她整个人包裹起来。
她跪在他面前,看着他占据她所有的愿望,在船舱的起伏中,她看见了漫天的繁星,又一遍遍撞入人间的灯火莹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