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白不与他绕弯子,“我的兵器你弄来了?”
臧黎一时语塞,大街上说这个,好像不合适,“侯爷还请府中一叙。”
宴白剑柄一抬,从他眼前慢慢摆过,而后指向前路,“大人带路。”
臧黎咽了口水,他亦听说了鲁爽的府兵死了一地的事情,“侯爷,这谣言总归是谣言,您不能信啊。”
“臧大人知道谣言是谣言便还有救。”宴白牵着淳安婉往前走,没看他一眼。
臧黎此时还要给自己开脱,“下官真的没有……”
“臧大人,你若老实交代,我还能把你捞出来。”宴白打断了他,此时一点儿也不想磨蹭。
臧黎心中一凝,一路便没说话,默默带着宴白回了府宅。
宴白也恐有诈,紧紧拉着淳安婉,四下观望,“臧大人的府邸真是雅致。”
臧黎却停住了脚步,跪在地上,“下官是有兵器,但凭侯爷取用。”
“那你就跟我造反便可。”宴白蹲下身子,弯起一侧嘴角,笑得奸邪,“你跟他造反,不如跟我,不是吗?”
“这……”臧黎不敢言语,低着头。
宴白站起身来,“把你那些兵器,运到越州去,此事便给你压下。”他又想了想,即是黑市自然有账目,“我可有账目,你最后一件不少。”
臧黎一听账目,忙叩头应下,“是是是,下官明白。”
“那便动起来,跪在这里干什么?!”宴白学着顾言突然发起脾气来,吓得臧黎赶紧起身,颤着声音吩咐侍卫去安排官兵运送兵器。
淳安婉憋着笑,一时间也憋不住了,装作咳嗽,背过身去。
宴白顺势揽住了她,“夫人还未好全?”
淳安婉知道他意思,挡着脸,点了点头。
“我夫人身子不适,不与你瞎扯了,你办好事情,我便保你性命。”
臧黎拱手拜道:“侯爷放心,下官定办好。”
宴白撇了他一眼,带着淳安婉往外走,出了府背对着侍卫,两人笑开了,好玩儿的很。
“我们可以回去了?”淳安婉望向宴白,眼中已有期盼。
“嗯,换身衣裳,你喜欢的珠翠可以再买些,方才不是看上了吗?”
淳安婉最爱装扮,总算可以换掉身上清素的行头,高兴得一拍手,“那我们去买身新衣裳,然后买首饰,然后吃饭,明日再回家。”
宴白见她高兴,眼睛里神采奕奕,自己也高兴起来,“那你带路,我帮你拿东西,你想买的都买上,明日我找个马车送我们去码头便是。”
“会不会很麻烦?”淳安婉忽然觉得有些不便,皱着眉言犹豫起来。
“哪里麻烦,我们买个提匣装在一起,我给你扛回家。”宴白是个侍从,他从不知道什么是麻烦……
淳安婉听笑了,自己折中了一下,盘算着略略买些便可,拉着他往市集里去,先换身衣裳。
*
顾言带着晚宁祭拜完柳心兰后,两人没有回城,顾言有意不回,且没正经身份,那城门亦不好回,他带着晚宁在岩洞里生起火来。
他自己去林间打了些野物,野兔和山鸡,就着泉流,徒手便宰杀得干干净净,顺手折了几根树枝,回到了山洞里。
晚宁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极熟练的穿了起来,枝条往火上一架,烤起肉来。
顾言看她驾轻就熟,惊奇得很,“阿宁是自己学的?”
“不是,猎户教我的,他看我可怜,就教我。”晚宁心存感激,想起那好心的人来,世事虽坎坷昏暗,却总有微光闪动,而晚宁善于把微光放大。
顾言觉得自己好像做错了什么,挪到她身边,“阿宁给我讲讲可好?”
“不说,你不爱听。”晚宁撇了他一眼,赌了口气,手里转着木枝,仔细盯着火上的兔肉。
“是我不好,我错了。”
晚宁看了一眼他的手,想了想,“你先说说你那手怎么回事儿。”
顾言把手抬起来,伸到她眼前转了转,“没事儿,你看,就是刚到越州时,那儿不是偏僻嘛,就乱,我便日日忙着捉流寇,清山匪,其实也是赌气发泄,有一次他们把我抓住了,捆了起来,生生给我敲断了,还有一次是我自己不小心,打架的时候没躲好,挨了一棍子。”
“嗯,以后小心点儿。”晚宁压着声音,眼泪从眼角掉了下来,她忙把脸侧开,不想让他瞧见。
顾言见她动作便觉得不对,伸手一摸,另一边脸颊上是湿的,他便想着把她逗回来,故作惊叹,“阿宁好厉害,能只哭一边儿啊。”
最难为情的便是哭着哭着被逗笑了,晚宁一边笑着一边推开他,抬起手来自己擦了擦,“你就知道说我,你何曾待自己好过?”
“我待自己可好了,我衣裳都是金子绣的。”说着便抓起衣摆给晚宁瞧,却想起来穿的是宴白的衣裳。
晚宁看他也有傻气的时候,嘲笑起来,“看,还说呢,都送人了。”
“无妨,明日便有人会给我更多。”
此时岩洞深处传来了脚步声,逐渐清晰,靠近。晚宁紧张起来,放下了手里烤着的兔肉,手摸到了刀柄上。顾言却不慌,盯着晃动的篝火,似是等着那声音过来。
“兄长想要多少?”
一个男子的声音传来,回荡在洞壁间,一个人影出现在岩壁上,由大变小,玄红金龙衣袍的男子,望着顾言的背影,目光闪动,眼里似是有一堆说不出的话。
“陛下,好久不见。”顾言站了起来,转过身去与他对望。
“我就知道他们在说谎。”刘宜笑了,目光移到晚宁身上,“裘大小姐,是我对不住你。”
晚宁认出了刘宜,就是刘宜那道圣旨,害她家破人亡,“你何止对不住我,龙骧军八万忠良,你哪一个对得住?”她吼了起来,无处发泄的怒火冲撞在她的身体里,双手不住的颤抖。
刘宜垂眸不语,晚宁说的没错,作为帝王,他对不住的人太多。
顾言还未见过晚宁如此暴怒,把她抱到怀里,轻轻拍着,他望向刘宜,亦觉得这帝王做的实在可怜,“请陛下还我府邸,兵权,我还陛下盛世清明,如何?”
“兄长还愿帮我?”刘宜一声声唤着兄长,求的是他兄长的原谅,可他不知,他这兄长从未怪他。
顾言亦想提醒他,凡事要像个君王,“陛下,能帮你的,是你自己。”他摩挲着晚宁的头发,安抚着她,“请陛下还龙骧军一个清白。”
“我知道,可如何做?”刘宜摊着手,满脸的无措,往前了两步,又不敢靠近。
顾言松开晚宁,轻声嘱咐她在原地等等,见晚宁点了头,他便一步步走向刘宜,每一步都在刘宜耳边回荡。
走到他面前,顾言发现刘宜已经比他还高,轻笑了一声,俯身跪叩,“臣有贼人罪证,还请陛下明察。”
刘宜一下有了底,目光清亮起来,“兄长随我回宫,你我细细商议,如何?”他看向晚宁,此时生怕晚宁不愿。
晚宁只看着顾言跪在地上,一点儿也没瞧他,心里一团乱麻,这与她一般大的昏君,只让她恼火。
顾言却尽了人臣的本分,颔首应道:“谨遵陛下旨意。”
礼数做完了,差不多了就歇歇,他起身回到晚宁跟前,笑道:“宫里娘娘们的首饰,给你弄到了,为夫可还行?”
晚宁看他那笑,一下没了火气,“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他小时候告诉我,宫里有条密道通往后山,会有一处温水泉池,能看见一片花海,我从未来过,便赌上一赌。”顾言小声说着,眼睛瞄了一下刘宜,一副不想让他听见的模样。
“你与他很好?”晚宁不知道顾言还与小皇帝交好,她只知道有时候顾言会随着顾敬翎进宫去玩儿。
顾言牵着她往刘宜面前走,刻意提高了点儿音量,“我没去找你时,便是去找他玩儿了。”
刘宜见晚宁过来,竟拱手拜她,“大小姐,我定赎罪。”
顾言此时不讲礼法起来,“陛下,她喜欢娘娘们的珠翠。”
“库房多得是,大小姐自取便可。”刘宜侧过身,躬身伸出手,摆了个请的姿势。
晚宁吓得躲到顾言身后,天子拜她,要折寿的,“你别这样!猴子,你看他,他故意的吧?”
刘宜却委屈起来,“大小姐,我是真心赔罪的,你误会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