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包厢门的一瞬间,震天的音浪扑向戚余。
包厢里群魔乱舞鬼哭狼嚎,暂时脱离了父母老师监控的叛逆期少年们,学着成年人划拳拼酒、勾肩搭背,趁机和异性眉目送情、暗中拉手。
晚上十点半,施小茹在丁盼的陪伴下姗姗来迟。
“抱歉抱歉,我一直等我爸妈睡着才能出门的。”她自罚三杯汽水。
丁盼就站在她身边,脸上弧度像是女娲特地给她固定上去的,不曾有分毫变动。周围的同学们也只是打量她一眼就错开视线。
对于最近在学校里关于丁盼和牛玉倩的流言蜚语,这个年纪的孩子天然有种事不关己的勇莽,当成八卦讨论过后,也还是被家长老师“相信科学”的说辞说服,并没有多想。
看见丁盼,正在唱红歌给自己壮胆的牛玉倩哆嗦了一下,强撑起勇气,随手一指:“知道了,快坐吧。”
把人指去了离自己最远的地方。
看来红歌和信仰也拯救不了亏心人。
从这时起,牛玉倩就没有一句不出错的歌词,手也哆嗦得拿不稳水杯,饮料泼湿了半边衬衣。
妈的。
牛玉倩手忙脚乱擦衣服,抽纸巾时却把整个盒子掀翻在地上。
如果那个女人还没消失,这种时候她应该会过来先用干毛巾垫住她的湿衣服,然后让他去洗手间换干净衣服。等她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地上的脏污肯定已经被打扫干净了。
这是这几天里牛玉倩第一次想起她。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牛玉倩觉得自己好像看见她了。
庞大的恐惧像巨浪打到牛玉倩身上,急剧分泌的肾上腺素让她背脊僵硬。
她被恐惧彻底攫取。
这里人这么多,一个丁盼也就算了,就连她也敢出现?
她不是一向任劳任怨让自己欺负,她怎么可以也出现?
当人恐惧到极限时,是会丧失理智的。
牛玉倩心中生出极度的愤怒。
怎么,她也想找自己报仇?可是她死了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牛玉倩喊来孔好:“现在就去,按计划来。”她朝孔好瞪眼睛,眼球上血丝狰狞:“别忘了我跟你说的话,只有她们死,我们才能活。你已经杀过丁盼一次了,别犯怂。”
孔好于是找了个切歌的机会,过去对施小茹说:“倩姐说给你和你朋友准备了点礼物,让我带你们去拿。”
他硬着头皮,一眼也不敢看旁边的丁盼。如果不是ktv里太吵,必须靠近说话才能听见,他恨不得隔在八百米外说。
两个女生在他的带领下往外走,戚余使唤着小黑掩护自己,不急不慢地跟上。
孔好把两个女生带到自己家里。
孔家人晚上喜欢坐在一起看电视,声音开到最大,谁都不搭理谁地已读乱回。
孔母:“你看这个女的,她就不该把钱借给朋友啊!被骗了吧。”
孔父:“他妈的,牛老大这两天怎么不见了?我都准备好上贡的钱了。”
孔奶奶:“哎哟这姑娘这是什么衣服?露个大腿真是不检点。”
孔好带着两个女生上楼的动静没有惊动任何一个沉迷电视的孔家人。
通往顶楼的楼梯一片黑暗,越是接近目的地,孔好的就越兴奋,表情越冷静。因此他也就没能发现,有人仗着视力好,先他一步闪身进了门里。
“到这里干嘛啊?”施小茹好奇又不解,“倩姐干嘛把东西放这里,直接给我不就行了?”她还在想,是不是牛玉倩想为前几天的冷战和争执道歉?其实哪里用给她送礼物,她又不是什么小心思的人。
“吧嗒”一下,门轻轻上了锁。
沉浸在自己胡思乱想里的施小茹没有发现,她总是这样,天真浪漫又缺少警惕。
戚余环顾了一眼这间房。
这是自建楼的顶层,层高最高才一米八,人站在里面很压迫。角落里放着一些孔家不用的杂物和准备卖钱的废纸废瓶,有股难闻的垃圾臭味——施小茹也闻见了,但她出于保护同学尊严的出发点,只是默默放缓呼吸,没有点名。
孔好不开灯是有原因的。
戚余看见了靠在墙角和地上的工具,一段锈迹斑斑的染血钢筋,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棒球棍,还有沾着可疑血肉的带土锄头。
发小和孔好都不吭声,施小茹终于有点害怕了:“孔好?开一下灯吧,太黑了。”
她伸手抓住发小的手,想获取一点安慰。
结果捏到满手光滑的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