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排列在城门前守卫的官兵却不同。
他们打老远便望见一人背刀佩剑,携着一位姑娘进城,待来人走近,面目熟悉,背后红布缠刀,果真是黎风烨!
“黎大侠!”拄枪的小卒一见黎风烨,便为他让出路来,“黎大侠终于给兵器换个打扮啦?”
另一名小卒见他,也说:“黎大侠,您可晓得有人抢走《九连环》了?江湖事咱们不懂,您说,这事影不影响咱们往后的日子啊?”
他们叽叽喳喳地闲话,黎风烨笑着撇开话题。
朔雪身处北地,通关查验不如京城严苛,然而差事繁琐,官兵亦不过随口提起几句,转头便做起例行公事。
他们望向轮椅上的白衣姑娘,问:“敢问姑娘姓甚名谁?从何而来?家在何处?来朔雪是为何事,或是来做些什么营生?”
两人早已备好应对说辞,谢明青抬袖一咳,黎风烨连忙站到他身前,抱拳笑道:“二位兄弟,我先同你们说句不是,她身子骨虚,又有腿疾,还请由我代为回答。”
官兵顿时了然,摆摆手,道:“罢了,黎大侠,您帮过朔雪城里里外外这么多杂事,您的家事,我等不过问。”
一通谦让之后,黎风烨尚未抬出协商好的身份,官兵便放他入城。
既如此,黎风烨不多说,大大方方进了城,寻了条小路拐去钱庄取了银两,又从前门出了钱庄,直往酒馆而去。
正是午后小憩之时,街上百姓无几,但他打扮显眼,轮椅上的“白衣姑娘”谢明青眉眼出众,越发惹人注目。
不多时,有人认出他来,大声道:“黎大侠!”
这一语落下,接连着好几扇大门吱呀一响,窗扇开开阖阖,有的人从铺子里钻出半个身子,有的人自窗后探出脑袋,一个又一个或高呼或低吟地与他打招呼:“黎大侠!”“黎兄!”“黎公子!”
“数月不见,您又来朔雪了!”
黎风烨一一望去,见着眼前熟悉或陌生的面孔们,乐呵呵地回话:“这不常来么?大家伙不必如此惊讶,或许过个几日,我又走啦。”
说话间,空空荡荡的身边不知不觉多出了好几人,杂货坊的小赵、馅饼摊的六子、武馆的阿顺、当铺的樊老板、药房的雪蒿,商行的康公子,皆与黎风烨常常相见,熟络不已。
大家七嘴八舌地你一言我一语,和官兵提及之事相差不多,几个说《九连环》,几个问谢明青何人,最终,众人好奇心胜过其他,一一望向谢明青。
除去小赵、雪蒿两位同为女子,其余人察觉轮椅上是个姑娘,看似与黎风烨关系匪浅,个个挪开目光,紧盯黎风烨。
“这嘛……”黎风烨故弄玄虚。
谢明青趁机轻咳一声,黎风烨握紧扶手,道:“诸位好友,大街上多有不便,我们寻个歇脚的地方,好好聊聊如何?”
雪蒿立马答应:“好啊,咱们就去霞云酒馆!”
她飞快转身领路,六子跟在后面边笑边说:“呵呵,黎大侠,俺瞧你这方向就是打算去酒馆,又要让这丫头得逞了。”
“雪蒿丫头也是的,跟着爹娘学医,偏偏喜欢喝酒。”当铺与药房同在一条街上,樊老板看着雪蒿长大,忍不住捋着长须调侃,“但我看呐,酒馆没了黎大侠指点,也是好几个月酿不出新家伙咯。”
康公子亦步亦趋地走在黎风烨一旁,“黎大侠功夫好,又懂酒,何时能来我们康家住住便好了。”
黎风烨失笑:“可怜我静不住,闲不下来呀。”
众人一路闲聊,有的打完招呼,说了两句便离开,有的则一起到了酒馆。而谢明青贯彻病弱之名,阵阵咳嗽,惹得他人好奇更甚,心中却已有了猜想。
酒馆生意平平,堂内没几个客人小酌,远远一见黎风烨,也与他打起招呼。
黎风烨一面应声,一面使劲抬起轮椅,与谢明青先后迈过门槛。
说话声中,许久未曾言语的谢明青终于开口:“夫君果真好名声。”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炸开了锅,大叫道:“黎、黎大侠,你何时娶亲了?”
“什么?从来只听说黎大侠拒婚,黎大侠竟情愿娶亲了?”
“黎兄黎兄!先前你曾说令堂令尊催促你尽快寻门亲事,这回二老该宽心了!”
“我……”黎风烨方说了一个字,樊老板脸色大变,当即掩面跨步离去,悲道:“黎大侠娶亲了!我、我家囡囡又该伤心了!”
雪蒿“呀”了一声,跳起半丈高,也跑出酒馆,高呼:“乡亲们!乡亲们!黎大侠竟然娶亲了!”
“哎哟我赌赢了,我赌赢了!!黎大侠居然在而立之前娶亲了,回去回去,开盘!”小赵平日里瞧着老实,此时竟念叨起赌坊的生意,一溜烟,没影了。
黎风烨料想此事恐会掀起波澜,可他压根不知道,怎么还有人以此做庄押注开赌?
“……”他瞠目结舌,一时哑然无语,只得顶着另外几人玩味的眼神,掩上背后大门,与他们坐在一桌,点了两壶清酒。
眼前馅饼摊的六子、武馆的阿顺,商行的康公子尚在,黎风烨将轮椅推到自己身旁,与隐隐含笑的谢明青对视一眼,落座。
他清了清嗓,道:“咳咳,诚如诸位所见,不才漂泊数年,终于寻得良配。我黎风烨的确已经娶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