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响后,咳嗽声停下,客厅恢复寂静。
宋婉之紧咬牙关,再度尝到口腔里铁锈的味道。像从前的许多回一样,她的手掌攥紧沙发柔软的皮质,缓缓施加着力量,凹陷痕迹愈来愈深。
“……我没事了。”
宋婉之背靠着沙发坐直身体,在蒋从文焦急喊着“药在哪里”的时候,她咽下喉中腥甜,听见自己的声音。
听见她这道微弱的声音,蒋从文茫然地回头,余下卡在喉咙里的话匆忙吞下:
“真的没事了?”
话音未落,他的步子下意识就朝宋婉之身旁迈去——
但比他更快的是宋智明。
宋智明已经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拿出抗生素,蹲在身旁眼巴巴等待她口服完后,才用袖子擦干额头的汗;
林云也站起身,关切询问还有没有不适。
宋婉之舒展开眉头,轻轻偎在林云的怀中,笑着摇摇头连道几句没事。
宋淼眨了下眼,并不适应这种温馨十足的氛围,只是默默将杯中的茶水小口喝光。
不过……
她始终注视着宋婉之的一举一动,与原主记忆中几个月前朝气十足的女生差距甚大。
不过短短一月多未见,已经不再充满朝气活力。
如果不是宋婉之身上那道三昧真火有异样,宋淼也只会认为是她单纯身体虚弱而已。
就算她现在也觉得不对劲,但是这种情况下似乎不太适合深思。
随着抗生素被服下后不久,在蒋从文的怀抱中,正在和身旁人交谈的宋婉之感受到什么,抬眸正巧撞上宋淼的目光。
宋淼看见她虚弱地朝自己笑了一下,眼中却没有任何外放的情绪。
像是一汪平静无波的井水。
宋淼安静地收回视线。
其余人顺着宋婉之的目光看去,可算想起还有这么个人坐在这里,见到她毫无波澜的样子一时有些气愤。
“你这孩子真是没良心,”宋智明忍不住说道,“怎么能看见婉之难受一点反应都没有。”
只是还不等宋淼回答,林云就已经先替她开口:“婉之的身体你我还不知道吗?这次不过是种小病,过几天就能痊愈。”
“对吗?”
她保养得当的手轻轻搭在宋婉之肩膀上,在语落后目光带着几分温和。
在预料之中,宋婉之收回视线说道:“妈妈说得对。”
……不太一样了。
饶是嘴上还说着话,但她脑子忍不住回想起来初次见面那天举止瑟缩的真正的宋家千金。
与眼前这位相比虽然长相变化不大,但是气质却变得有些超凡脱俗,增添些许难以描述的感觉。
宋婉之抬起苍白的脸蛋,一时想不出其他搭话的理由,索性便直接对宋淼关切问道:“你最近在东郊过得还好吗?”
蒋从文略显心疼地朝宋婉之看去。
宋淼对她客套回道:“多谢你的关心,我觉得过得还不错。”
宋婉之捧起茶水缓缓喝着,润了润干涩的嗓子后,笑得真心:“那爸爸妈妈也能放心了。”
只是话题说到这里,仍然没有人提及宋淼到何时才能搬离东郊回来宋家长住。
像有意无意躲避这个话题。
但林云似乎是想到什么一般,突然有些审视地打量起来四周——
一切都很正常,在预期之中的那些意外完全都没有出现。想到这里,她又下意识抬头瞥过头顶那片空荡荡的天花板。
它还留有局部凹陷痕迹。
原本安装的水晶吊灯自从上次意外掉下来后,她便一直没有找人过来安装,生怕再出现什么意外。
难道寺庙里的大师给的那堆符纸真的起作用了吗?
想到这里,林云的心情难得放松下来,观察着自己的两位女儿,偶尔也会和宋淼搭话,关心她从前在孤儿院发生的事情。
迎着眼前几道充满好奇的目光,宋淼想了想后简单阐述,放大过去的苦难在此刻没有任何意义。
没有人会为此负责。
不出所料地,他们好不容易提起的兴致顿时冷却下来。
只是林云不知是又想到了什么,面上隐隐流露出几分生气,狠狠瞪了一眼身旁的宋智明。
蒋从文撑着下巴感叹一句:“这种贫穷的地方居然能养活那么多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又忍不住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如果总要有人受苦的话,幸好那个人不是宋婉之。
期间宋婉之也开口说过几次。
林云看着被自己养得落落大方的养女,心中也不免生出些许欣慰来。
但宋婉之并不是从小就听话的,甚至在初中阶段成绩还老是排在班级倒数。所幸在十四岁那年顿悟过来,最后也是在艺术大学里以优异的成绩毕业。
她的美貌、才华和学历在宋家所处的圈子里一直都是赫赫有名——
以至于林云在知道真相的时候,只觉得过去多年的心血全部白费。
说着说着,话题最后又落到宋婉之身上。
蒋从文挠了挠头,表情为难道:“我前段日子实在太忙,现在都不清楚婉之的病情具体情况是怎样,主要是家里那辈的老人家们三天后也会出席。”
他的言外之意很明确,让余下三人想不出什么借口拒绝。
林云扭头向宋智明道:“那张病历单你天天拿着翻看,不如就你来说说什么情况吧。”
“她这病也不是很严重。”宋智明特意停顿一下,满脸严肃地说,“就是前段时间突然在家咳嗽一直不见好,去医院检查才发现的。”
蒋从文有些惊讶,下意识看一眼宋淼:“那这么说的话,这个病就是突然间出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