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好大的胆子!”王公公嗓音尖利,翘起兰花指狠狠指向舒灿歌,双目似乎要冒出火来:
“咱家可是皇上的人,你竟敢藐视天恩、血口喷人!来人,把这个刁民给我拿下!”
“是!”
随着王公公一声令下,他身边一直站着的两名侍卫随即威风凛凛地上前,一左一右正要擒拿住舒灿歌。
忽地,人群外传来一声清喝:“住手!”
拨开人群,却是一身紫袍的寇清昼大步走来,站在舒灿歌身边,见她无碍,似是松了口气。
那两名侍卫旋即换了面容,惊诧又敬畏地躬身行礼:“见过寇五爷。”
连王公公的神色亦有变化,亲切寒暄着:“五爷怎地有空过来?”
寇清昼淡淡一笑,似是懒得与他多说场面话:
“刚才我都听闻了,我未过门的娘子指控王公公你使计损坏了她家呈上来遴选的瓷器。”
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皆是一惊,除了赵无忧愤恨难抑地狠狠盯着他。
舒灿歌面上红晕乍现,暗暗瞪了他一眼,后者却视若无睹,面上一派镇定从容,桃花眼中有一闪而过的狡黠笑意。
王公公脸上青白交错,又是震惊又是尴尬,话也开始说得不太利索:
“五爷,咱家不知这刁民……呃,这姑娘是您未过门的……的夫人,但她污蔑咱家在先……”
“是不是污蔑,公公将那宝贝透镜交出去让她一试便知。”
寇清昼扫他一眼,桃花目中是漫不经心的笑意,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活阎王”的称号或许在明州府不甚响亮,但在京城,却是能让孩童止夜啼的存在。
王公公脸色发白,鼻尖渗出旁人看不到的细汗。
“王公公?”
寇清昼又幽幽地唤了他一声,嘴角虽礼节性的勾起,但眼中的笑意已完全敛去,如寒潭渊薮。
王公公只得勉强稳住声音里的颤抖,强作镇定地吩咐一旁的小太监:“去把我那镜子取来。”
小太监应了,不一会儿便将锦盒呈上。
舒灿歌接过锦盒,向寇清昼略略点头,随即打开盒子,将那枚翡翠透镜取出。
她轻轻摇晃胆瓶,又转动透镜在胆瓶颈口停留片刻,接着,她快步走向王公公,微微一笑,语气轻巧:
“公公,有劳您帮我拿一下这胆瓶。”
王公公一边摇头,一边连连退后,好似她手里要递过来的是一块即将爆裂的火炭。
舒灿歌不依不饶,继续笑着,端着瓶子靠近。这下,王公公面上的惊慌众人都瞧得一清二楚。
只见他顾不得矜持与体面,一面挥舞着手绢,尖叫着“离我远点!”,一面仓皇跑下台去,途中一不小心竟绊住一只脚,裹着华服的身子从阶梯上滚落,摔了个结结实实。
“王公公,你似乎比我还怕这瓶子里的东西?莫不是你早就见识过这面粉遇到明火后爆炸的威力?”
舒灿歌嘴边仍噙着笑意,眼眸却冷下去。
说罢,她走到展台边,将胆瓶倒过来,面粉霎时如白烟般弥漫开,那根枯草也掉了出来,只不过,它并没被点燃,如今,正轻轻掉在展台上。
舒灿歌抬头看了看正盛的日头,将翡翠透镜在太阳下对准那根枯草,稍稍调整角度后,腾地一下,草芥便陡然燃起了火星。
台下众人一时瞪大了眼,满场鸦雀无声,她如溪流般清凌凌的声音便显得掷地有声:
“如大家所见,这种西洋传入的透镜可以将日光汇聚成一点,提高单一目标的受热,而枯草易燃,遇热便可燃烧起来。”
平日里,都是用火折子或是燧石点火,没想到,这西洋透镜竟也能点火。
若不是舒灿歌一番讲解,又实际操作出来,大伙儿还真以为是某种西洋邪术。
再看台阶下摔得鬓发散乱、狼狈不堪的王公公,他面色惨白,双眼盯着枯草燃起的火星,额头上渗出汗珠,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真相已经呼之欲出。
舒灿歌看向他,“你已经坏了我一件瓷,我不打算为了揪出你,再坏另一件瓷。”
寇清昼扫视那两名侍卫一眼,眼风凛冽:“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拿下?”
两人连忙拱手应了,一把薅起瘫软在地的王公公,拖着他下去。
这祸事如此快地解决了,许怀远也乐得坐享其成。
毕竟误的是天家选瓷,伤的是天家近侍,他一个小小的地方长官还真不好给上面交差。现在好了,原来兜兜转转,始作俑者又回到了皇宫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