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股不以为意的语气,月老眼皮跳了跳,道:“崔大人难道就没好奇过,为什么你会失去情根吗?”
“不好奇。”明游平静地说:“我坚信除了我自己,没人能伤到我。情根既然生而有之,我没有那就只能是我自己做了什么,而我很清楚,能让我剥去情根,就说明我自愿放弃了与人相爱的能力。我很清楚我自己,在曾经做下这个决定并且实行的当下,我肯定是不会后悔的。既然如此,现在的我也不会去遗憾那些从未发生过的可能性。人应该为自己的每一次选择负起责任,并且承担后果,悔恨是最无用的东西。”
顿了一下后明游又道:“而且我相信,就算曾今的落阳是我情劫的另一人,如今转世的他也不再是当初我爱过的那个人了。既然这样,我有没有情根和落阳渡不渡情劫没有任何关系,因为我们就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我只是被迫卷进了他的事情里。”
月老点了下头,“原来你是这么想的。”
月老心下有些新的考量了,他看到了这方天道春心萌动,爱意炽烈地险些灼伤他观察姻缘的眼睛,但是崔颢的回应却寥寥,甚至是敷衍,还不如他在地府追杀厉鬼时来得生机勃勃。就是拿回了情根以后,他也没有看出任何红鸾星动的迹象,倒是看出时间越久,判官的戾气是越来越重了。
“你知道你神躯不全吧?”
月老问。
明游转了下指尖的笔,视线看着白皙修长的手腕,上面还能看到青紫的脉络,也能分辨出清晰的骨相。
明游道:“之前不知道。”
意思就是现在知道。
月老点头,道:“天书下发在你入世历劫之后,你回到地府继续你的判官生涯,我当时便是与你擦肩而过入了天庭接到了天书,你是被选定的下一任府君,一旦接下府君的担子,非湮灭不得离开幽冥,所以那位也只是为了保证选定的继承人不会出问题罢了。我来这里很久了,本来是来阻干扰此界天道历劫的,但是我进来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出现混沌的气息了,我只是蹲在这里什么也没做,就眼看着他自取灭亡走到了今日。
本来我想着等此界崩塌我就任务结束了,偏巧这个时候我感应到了《生死簿》的气息,知道这个大世界的崩塌还是被地府发现了。也是我忘了,这个完整的大世界肯定在菩提里诞生的那一刻起,就连通了地府的,世界崩溃,通道也会跟着出问题,吸引来地府的视线是迟早的事。倒是没想到,来的还真就是你,偏偏是来帮助天道渡劫的。”
明游脸色不大好看,越听越是难看,他说:“落阳渡劫不过……”
“也是因为你。”
月老道:“天道化身游走于世时曾不巧撞上你入世历劫,他渡你情劫,你劫满归位后遗落了一部分神躯于此,在天道眼里,你的气息便是还在,但是他不光找不到你,也看不见你的时间。”月老看向明游,若有所思地说:
“人间有句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此方天道是你留下的因果,由你来祝他渡劫,一报还一报,也是冥冥之中的注定了。”
明游转了下眼睛,余光里一抹红,顺着看过去,墙角阴凉出处恰好就是一株火红的石蒜,开得正艳。
明游撑着下巴,看着教娇艳的花朵,一吹出一口灵气,打散了墙角的花,大冬天的,哪里来的石蒜,当他傻?倒也不用这么点他。
“这个劫要怎么渡?难道我要爱他?”
月老摇头,道:“你不归我管。”顿了下后又道:“他也不归我管。”
明游陷入了沉默。
“咔!”的一声吸引了两人的视线,转头看去,刚刚被明游捅了一剑的青年好像是撞到了墙角的蓄水缸上,脑袋和胳膊腿儿掉了一地。
明游哑然片刻后顶着月老的注视,道:“是你手艺太差,不过一缕沾了你气息的傀儡,又没坏了他轴心,你拼起来就是了。”
月老还是不说话就盯着他,明游抬起眼皮看过去,道:“或者需要我替你告诉老蒋,你做了个他的替身日日携带在身边扫地做饭吗?”
月老脸皮一僵,余光里那抹明黄的金像越发刺眼,没好气地摔了下袖子,干干巴巴道:“不必。”
明游从摇椅上站起来,走到台阶下,视线扫过散做一地的骇人景象后迈步走出校小院进入了大殿,顺手抄了三炷香在手里,指尖弹过点燃了插在香炉里,姓行走间指尖划拉过座上神像,一道流流光溢彩的神符在指下成形,但是明游皱起眉头,抬头看向身形。
月老从后面走出来,又恢复了那一副青衣老者的样子,见状说:“不用等了,联系不上的,香火兴许能收到,但是联系是联系不上的。”
不等明游取出内府的神物,月老又道:“《生死簿》也没用。”
明游看了过去,月老有些无奈地解释道:“当初你离开时神躯上留下了一部分地府的气息,你长居秦广王的第一殿辅佐他左右,自然也沾上了他的神息,这方天道察觉到了秦广王的气息,怀疑他找不到你有地府的功劳,恨得要死还不能怎么办,最后断了此界的轮回道,这也是这个世界塌得这么快的主要原因。”
明游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又添上了三炷香。
只是离开之前,明游帮着月老把秦广王模样的傀儡拼了起来,看着年轻时候的蒋狗拿着扫扫帚走向山门,明游道:
“好像知道怎么渡这个劫了……”
月老闻言看了一眼明游,总觉得现在的明游那个眼神,看着……很危险。等明游离开以后月老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上汗毛全部竖起来了,鸡皮疙瘩都起了一身。
月老抬头看向天空,无声地说了一句:
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