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好还是没得好啊?”
“……是我没说过我好这一口,我要是说过还是您什么事儿?”
老者不以为意地又嘬了一口,哈出一口气,笑道:“你就是说了你也没有。”扎心话一句不够,又来一句:
“你小子要是被雷劈成灰了,这张嘴还是硬的。但是有什么用?小明游可不会被你说动,只会提着剑再追上三百里,直到砍上一剑为止。”
落阳站起身来,抖落身上巴掌大的花瓣,匪夷所思地抬头看去,“不是,您天天蹲在藏书阁的人,还在外面留了耳朵不成?!”
“堂堂半步仙人境,被一个神游一重举着剑追了三百里,这么大的笑话,我就是不放耳朵也瞒不了吧?”
落阳脸黑了,“你们这群老头子真闲得慌。”
抱怨了一句,但是又抬起头来,但是半晌没开得了口。
老者哼笑道:“别想了,我们知道这段时间你们师兄弟几个都在查什么,但是我们这些老家伙除非宗门遇到灭顶之灾、修仙界要全面开战、或者宗门易主,否则是不会出来的,你们自己搞定,搞不定也别来找我们。”
落阳垂下头,也知道自己病急乱投医了。
这些前辈们是宗门的杀手锏和底气,就像老者说的,不是影响过大,甚至影响到整个修仙界的事情,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毕竟一群自绝了飞升之路的大能们,才是他们小辈敢在外面横着走的底气。
背对着花木,落阳视线落在不远处的竹林里,青紫的笋衣毛剌剌地堆在地上,外界的风雪没能吹到后山来,这里不光辛夷花常开不败,竹林也是四季如春。
视线晃过竹林里新钻出来的竹笋,正在考虑带点去食堂给底下新弟子们加餐,视线一凛,侧眸看过去,一道森冷的剑意迎面劈来。
落阳站着没动,银白的剑光在接触到他之前轰然散去,剑意里,是熟悉的气息。
“明游?”
落阳脑海里突然晃过一个黑衣墨发的青年,背着手站在山巅,脚下是熟悉的星辰坳大殿前的地台,青年冷着脸站在飞鹤的羽翼上,漠然的眸子扫过来,瞳孔上一圈赤色的边,又加了两分冷意。
“你有病吧!”
素来喜怒不形于色的青年像是被激怒了,忍无可忍,直接开骂了。
画面散去,落阳抬手按了一下心口,那种喜悦还残留在心里。
但是随之而来的,是一股不安和茫然。
黑色的衣服,冰冷决绝的剑意,冷淡漠然的气质,那个人……是谁?
落阳离开了后山。
在树上闭上了眼睛的老者睁开一只眼看着青年远去的背影,长吐了口气,似喟叹。
“梦魇迷障,如不能堪破本心,不让回炉重造。还堂堂仙人境修士呢,就这么点意志力,哼!还不如比自己小了几百岁的师侄,废物啊——废物——”
在密林深处的花香里,一位隐居了数百年的老者,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夜晚,和擦肩而过的判官大人有了心心相惜之感。主要体现在——他们骂人的词汇上。
落阳回到洞府前时,白衣的弟子正盘腿坐在地上,一只手还撑着脑袋,有些坐没坐相。
落阳眉头不经意地拧了下,手上随手捡来的一朵辛夷花在指尖被捻了又捻。
落阳落地无声地走过去,“明游,你在这里做什么?”
“明游?”
听见声音后转过头来,随后眼睛一亮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语气轻快地说:“师父,大师兄要闭关,我不想回后山,想来你这儿蹭个蒲团。”
落阳眉心不展,心想你要是不想回玉兰坳不是一般都去……去哪来着?
“师父?”
明游眨了眨大眼睛,动作有些做作,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落阳总觉得明游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是说话方式还是行为习惯,都让他肠胃不适?往日里,明游是这个娘里娘气的德性吗?他难道记错了?
落阳往后退开半步,拒绝了“明游”的进一步靠近。
“站好,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男子汉大丈夫,扭扭捏捏不成体统。”
“明游”身姿僵硬了一下,随后站好,道:“哦。”
好像哪里不对劲?
好像是哪里都不对劲?
明游以前有过来他这里“蹭蒲团”的事情吗?
记忆力是没有的,倒是好像他去蹭过明游的蒲团?
像是记忆自动填充了空白的部分,落阳想起来了,明游来他这里借过蒲团的,不止一次,于是落阳没有了拒绝的理由,反正休息就是打坐修炼,各自修炼自己的,一般情况下也不会互相打扰到。
于是落阳率先背着手走进了洞府。
“进来吧。”
身后的弟子嘴角露出了有些诡谲的浅笑,那双漆黑的眸子像是镶嵌星辰的天穹一样的深,黑得彻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