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整整三年。
再次一身是伤地回到月牙山时,明游蓦地意识到,他把落阳按在月牙山整整三年了,而他前后花了整整三年的时间,为他找药。
这次一去四个月,找到了云中客。
这个秘境比之前去过的地方都要凶险,要不是手上有《生死簿》,他还真不一定就陷在秘境中了。
拖着步子落在山脚,化石的老龟挣开眼缝看了一眼,又闭上了。
灵力耗干,飞不动了,明游一步一步往山上走去。
走了一个多时辰,迎面拂过迎春花的气息时,明游抬起头来,看见了在山路的尽头站着的白衣青年。
哦,到了。
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了,这上山的一路,血迹淅淅沥沥,要不是他早就死了,现在就该再死一次了。
这么浓的血腥气,在明游踏上山道的那一刻落阳就知道了。
这两年明游找药用的时间长长短短不定,但是大多数时候回来时都带着一身的血气。
落阳想过干脆放弃算了,他每次都在血腥气的包裹中喝下明游的半条命。
但是连明游都没说放弃,他一个坐享其成的凭什么?于是他就坐在月牙山上一天又一天,等着明游回来了又走,走了再回来。
唯一能做的就是在察觉到他的气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感到路口接他。
紧走两步接住往下倒的身躯,每次都被明游断断续续的心跳吓得手足发凉,这次依然不例外,直到他扶着人进了房间靠坐在床上,一路走过来都没有动静的人这才慢慢恢复心跳。
动了动僵硬的手,落阳抬手按在明游胸口,好半晌,直到昏昏欲睡的明游都睁开眼看了他好一会儿,落阳才收回手来。
明游知道他在探什么,心跳嘛。
上一次还是上上次回来的时候,因为太累了,会到月牙山后别说心跳了,连屋子都没进,走到门口就没劲了,直接靠着大门坐下,然后睡了过去。
等他醒来的时候人躺在床上,床边地上坐着落阳,当时那一身晦涩阴暗的气息给明游吓了好大一跳。
直到后知后觉地坐起来把心跳恢复了,那坐着的人才“活”过来。
那以后,明游便是再累也不敢断开意识,就是身躯只剩一半了,他也得把心跳记着。
情关没过,反倒是他的死把落阳搞……那个词怎么说的?搞黑化了,那他真是无用之功,罪大恶极,罪有因得。
直接自戮重开算了。
但是目前还没有到这个地步,唯一让他有些疑惑,甚至是有些疑神疑鬼的是,眼看着还差最后一味药了,他这次昏迷的时间有些长,足足两个月,醒来时落阳就坐在床边,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脑袋靠在上面闭目养神,而另一只手……
抬手挥开胸口上的爪子,明游坐了起来,这次伤在右肩和右侧腰部,肋骨断了四根,昏睡两个月已经接起来,等他慢慢长好就行了,好歹是秘境里突破了练虚境,还没来得及稳固修为就被不眠不休地联合追杀了大半个月,一出秘境就渡雷劫,渡完劫就往月牙山赶,中途是真的办点休息时间都没有,这才导致后遗症有些重。
但是再重——落阳是不是关心则乱了?
明游不会妄自揣测落阳没良心没道德,朝夕相处二十年对他半点感情没有,他要死了他还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担心到这个程度,多少还是有些过了。
感情好像也没有这么好?
真想当他爹,当他师傅不成?
月牙山三年,落阳肯定是认出他了的,但是两个人都默契地没有挑破,他还是打着好多管闲事的散修的旗号。
“你醒了。”
落阳转过头看过来,他眼睛还瞎着,脸上覆着锦帛,但是嗓子已经好了,虽然这会儿说话的声音有些哑。
扫了一眼旁边空荡荡的桌子,明游往后坐,刨了一把枕头,靠在身后床架上,还是传音,“有水吗?”
“有。”
落阳抬手间放下腿做好了,抬手递来一杯清水。
接过水一饮而尽,但是入口后明游怔住了,低头看了一眼空杯子,抬眼看过去,“你放了什么?”
“糖。”
落阳神色如常,“应该没有放多,很甜吗?”
咽了下去后明游才回复,“还好。”
不是很甜,他不太喜欢甜食。汤水的甜度对他来说刚好。
“你上次出发前刚答应我不会受伤的。”
目不能视依旧准确接过明游手上的杯子,落阳脸色不是很好。
明游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挪到旁边起身开始解腰带,难得这次昏迷这么久,某个人没有给他换衣服。
“我只是答应不会死,没说不会受伤,不要上杆上线。”
落阳转过脸,嘴唇翕动,明游没看到,某人无声地说了四个字——‘没大没小。’
取下乾坤袋丢到一边,刚好和还回去的另一只乾坤袋放到了一处。
明游一件件脱下身上沾血的袍子,回头看了一眼,确定床上没有沾上血迹,衣服和伤口黏到一处了,刚准备一把扯掉时被人按住了手。
“坐好,我来。”
被按上床坐好,明游想说不是他看不起,“你个瞎子来什么来?你看得见伤口在哪么?”
“我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