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听到最多的话就是:“你个讨债鬼,当初怎么不死在娘胎里?”
楼房子隔音都不行,每次打骂的动静都很大,却没几个人愿意上前制止,谁都不愿意惹祸上身。
戚桉成天早出晚归,几乎没有撞见过这种场景。第一次,他被公司炒了,早早就收拾东西回了家,期间路过店面还打包了许瞧一直很想吃的麻辣烫。
时间正好指向晚上八点,他还没走进楼道,先听见女孩的哭喊和尖叫。
他怔愣片刻,随即扔下东西就往楼上冲去。
许瞧家房门紧闭,戚桉用力敲着门,过了好几分钟,满身酒气的醉汉才骂骂咧咧地开了门。
“你他妈谁……啊!”
他话都没有说完,先被重重揍了一拳,整个人都跌倒在地,“咚”的一声重响,整栋屋子都在颤。
戚桉直接从他身上越过,走进房间,喊着:“瞧瞧!”
女孩在客厅,双手撑着地板努力直起身,叫道:“小七哥哥……”
戚桉走过去将女孩抱起来,正想往外走,倒在地上的男人也站了起来,毫不客气地拎住他的衣领,下一秒就要甩一个巴掌,骂道:“我他妈……”
戚桉神情沉着,抬起腿给了男人一脚,男人痛呼出声,即刻倒地,看着两人走远,还不忘骂道:“你他妈个白眼狼!就和你妈一个样!向着外人!想过好日子自己亲爹都能抛弃!你怎么不和你妈一起走?远走高飞去啊!”
戚桉将许瞧带回家,拿出药箱抹药包扎,女孩眼泪糊了满脸,他又拿出毛巾帮她细细擦干净。
许瞧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角,浑身都在发颤,却在戚桉站起身准备去洗毛巾时拉住他,摊开手掌,手心里放着一根棒棒糖。
房子里很长一段时间都十分安静,两人都没有动静。
最后戚桉拿起棒棒糖,将许瞧抱起来,推门下楼。
“带你去吃麻辣烫。”他轻声说。
有了戚桉这个撑腰的,许瞧她爸打孩子的次数也减少了,因为这男生看上去高高瘦瘦乖乖巧巧,但是下手从来不轻,能把人打个半死,关键是,这男生是个高知识分子,会报警。
这样较为平静的日子持续了好几个月,一直到新一年的四月,他们有了一个新朋友。
他是戚桉在兼职路上捡到的。
当时他什么都没穿,躺在戚桉兼职的便利店后门的小巷里,戚桉下班时正巧撞见了睁着眼睛打量世界的他。
他被送进了一个小诊所,医生问半天名字都不说话,戚桉还以为他是哑巴,直到男孩冷淡且极其不耐烦地开口:“我没有病。”
戚桉有些惊喜地挑挑眉,继续不厌其烦地问他的名字。
男孩依旧装聋作哑,还要用看傻逼的眼神盯着戚桉,最后医生说没什么大问题,又让戚桉给领出诊所。
男孩身上披着戚桉的大衣,这件衣服偏大,刚好盖过男孩的脚踝。
戚桉又问:“你家在哪里?”
依然没问出个所以然,戚桉挠挠头,正想将小孩带去警察局,却被男孩拉住,说:“我没有家。”
同为孤儿的同理心瞬间上线,戚桉心里一恸,随即将男孩领回了家。
过了一个星期,他才知道了男孩的名字——裴岁聿。
“你和裴哥相处的很好,裴哥只有你在的时候才会温柔一点,平时真的冷冰冰的。”许瞧坐在沙发上,双手搁在腿上,托着腮笑着说。
戚桉只是静静地听着,嘴角适时地勾起一抹笑,记忆开始慢慢回溯,这种感觉很奇妙。
脑海里前二十三年的空白渐渐被填满,他却总觉得奇怪。
自己和裴岁聿相处的很好,所以真的是如裴岁聿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只是个意外吗?
许瞧看着他,不知道想起来什么,轻轻叹了口气,说:“五月下旬的时候,那人酗酒闹事,不小心杀了人,被判死刑缓刑,我妈也不要我,我就被送去了孤儿院。”
“那人”是指许瞧的父亲,戚桉知道。
“就是在我离开听枫语的那天,六月一号,我被送去了孤儿院,那天下了暴雨,等我到的时候,我就接到了你出车祸的消息。”许瞧声音很低,一口气憋着,闷闷的,“一个礼拜之后,裴岁聿才找到我,告诉我你已经去了国外。”
戚桉咬着下嘴唇,没法开口。
不过许瞧耸了耸肩,松了一口气,说:“但是你现在也回来了,不说这么沉重的话题了。”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机器不断发出滴滴的警报声。
“谢谢你,我都想起来了,”不知道听了多少声警报,戚桉才开口,喊女生的名字,“瞧瞧。”
许瞧愣了愣,随后眼睛再次泛起红。她揉了揉眼睛,深吸一口气,最后说:“其实我觉得今天这起车祸很奇怪,就和以前一样。”
“和以前一样?”戚桉疑惑。
许瞧点点头,神情严肃地说:“当年,自从裴哥到来,你们经常会遇见不好的事,不止是车祸,还有绑架和……”
接下来的话她没继续说,停了一瞬,又很快接上,“反正就是不太正常,虽然网上的报道都在说那是你的私生,但是我觉得没那么简单。而且我怀疑,是裴哥的那个哥哥做的。”
戚桉霎时一愣,瞪大眼睛。
哥哥?
裴岁聿和自己的哥哥不对付,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但是戚桉怎么也没想到那人竟然要将人置于死地。
“为什么?”他嗫嚅道。
许瞧摇摇头,说:“我也只知道点皮毛,裴哥没有和我说过他的家庭,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的姐姐。”
戚桉垂着眼,思忖片刻才点点头,说:“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消息。”
许瞧露出一个微笑,摆摆手,说:“不用,我们本来就是家人。”
戚桉也跟着勾起嘴角,点了点头,又问:“裴岁聿的哥哥,叫什么?”
许瞧的笑容僵了下,但很快恢复寻常,开口说:“裴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