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还是不肯见人?”
陈内官仍是摇头以应,赵眄失落地看着东宫门窗紧闭的正殿,苦涩翻涌:“连你也不肯见吗。”
陈内官撇过头去不忍再回答,耳边听见脚步声才知赵眄已经迈着步子离开了,看着那颓然的背影,他紧追几步脱口而出:“四殿下!”
赵眄停下回头,眼神中带着些期冀。
陈内官堵在喉间的话却又说不出了,只道:“殿下的膝盖回去让吴内官给上上药,要是太子殿下知道了又该心疼了。”
赵眄微微一笑,高声回应:“好!”
待赵眄的身影消失不见,陈内官才走上台阶来到殿前,难过地开口:“殿下,您这又是何苦呢。”
“他跪了多久?”一道疲累的声音从殿门缝隙露出来。
陈内官:“四殿下求了官家三天三夜,这才得以让小人探视。”
赵瞻听后,郁郁的眉眼徘徊着歉疚的神情,单薄的背脊靠在门上。身上的素服从前穿正好,如今更是在他清瘦的身形下显得宽大。光是站着就要他耗费全部的力气,整个人瞧着毫无生气。
“趁我还有最后一丝力气的时候,我必须这么做。他会明白的……”
赵瞻举起拿着一只木制小蜻蜓,温柔地摩梭着它削得凹凸不平的双翅,崎岖之处摸起来已然不会刺手,反而有些润。他记得很清楚,这是弟弟为他过的第一个生辰,赠的第一个礼物。
年仅六岁的弟弟废了多日心思,一双小手划了一道又一道伤口,努力做的。
赵瞻笑了,可说出的话连自己也不够笃定:“他会明白的。”
陈内官在殿外站着,忽然听到一声响,似是东西倒地的声音,他焦急地扒着门缝往里瞧。
“殿下,殿下您怎么了?殿下!”整个东宫空荡荡的,只有陈内官的喊声,“太医……太医!”
陈内官一路跌跌撞撞奔至太医署,可太医犹豫着不敢随他去,官家没有旨意,谁敢给废太子医治。
陈内官又急又无奈,只好再去找赵眄。
朱内官:“安王请回吧,官家正忙着,什么人都不见。”
赵眄二话不说跪在地上,顾不得双膝触地时的疼痛,求道:“爹爹,儿臣求您,既然大哥已是庶人,那就准许大哥出东宫由儿臣带回安王府照看。”
陈内官见状也跪了下来。
朱内官的脸色有些为难,望了望殿内,赵琇没有任何反应,于是走近悄声:“王爷,听老臣一句劝,官家近日正为北真的事焦头烂额呢。韩大相公又上奏说您早知许云程的真实身份却隐瞒不报,惹得朝中议论纷纷,这事官家也压下来,您就别再惹他不快了。”
赵琇坐在椅子上,手中虽捧着奏章,但注意却是放在殿外,谁知听到一句“我还怕他!”后,他抄起药盏往外一扔。
朱内官一惊,偏头看见一只药盏骨碌碌地滚了出来,就知官家气了,赶紧走了进去。
而后朱内官走出:“官家只是惩戒废太子,要他认错而已,王爷请回吧。”
赵眄不死心,跪着往前走了几步继续求道:“爹爹,大哥的病拖不得,东宫太冷了,又无人伺候。若是皇后母亲知道了,定会伤心的。”
赵眄眼泛泪花说得可怜,且见殿中氛围坠入寂静,片刻后脚步声从内殿传出。
赵琇斜了他一眼:“你都把皇后搬出来了,朕难道还能不依你?”视线再转向陈内官,“先传太医入东宫,其余的日后再议。”
陈内官闻言难掩欣喜,俯下身子谢恩:“谢官家!”
“至于你,这么喜欢跪,就再跪上几个时辰。”说完,赵琇拂袖而去,留下朱内官在此盯着。
陈内官从袖中掏出一瓶药放在赵眄身前,看向朱内官,后者回以点头,他这才安心地奔去东宫。
福宁殿此时已空无一人,朱内官上前搀扶:“王爷,官家走了,可以起来了。”
赵眄不应。
朱内官叹口气:“官家命老臣在这守着,实则是担忧你这双腿,可不能再跪了。”
赵眄回绝:“不用,君命岂敢不受。”
双膝的痛楚传遍四肢,让赵眄差点支撑不了身子,殿内慢慢上灯,烛光打在他挺得笔直又有些摇摇欲坠的背上。
朱内官:“王爷,想必太医已经瞧完了,何不过去看看,也好放心。”
赵眄的脸色煞白难看,只是稍动一下就已疼得躬起背缓了许久。朱内官唤来的轿辇也不坐,倔着脾气迈开打颤的双腿,一轻一重的步伐在白雪上拖出一条歪扭的痕迹,直至东宫。
这会儿东宫应有太医署的人随侍才对,怎的还是宫门紧闭,如此清冷。
赵眄在殿外寻了些时,连陈内官的身影也不见,他将手掌贴向殿门,掌心的温热顷刻间被寒意抽去。
他轻声呼唤:“大哥。”
“是勉知吗?”
殿门轻启,赵眄伸手正欲打开,可刚打开一条拳头大小的缝隙后紧接听见铁链的响声,任他如何掰弄,殿门也纹丝不动。
赵眄急了,使了浑身的劲钻入缝隙也没有瞧见赵瞻,喊道:“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这条铁链是赵瞻事先备下的,而钥匙,早扔了。
赵瞻关心:“不回去好好歇着,怎么过来了?”
“大哥知道的,有些事情上我就不是个听话的人。”
“回去吧,夜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