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便直说,你想不想见他,想不想知道他对你的心意?”
“我自然是……是想的。”徐遗话到嘴边竟难以启齿起来。
赵眄突然露出一切包在他身上的笑容:“等着吧,你会知道的。”
连过几日,赵眄仍没来消息,徐遗近乎等得煎熬,干脆呆家里什么都不做,只书房与院中来回踱步。
十二月里正是一年最冷的时节,庐陵果然下起了雪,几日前街上还因太冷行人无多,昨夜大雪纷飞后,人人都相约出来观景赏雪。
银团入水消散不见,叠在青石板上或者睡在山间树间,才显出腊雪煮茶的意趣。
涑水南岸游船甚多,岸边尽是成堆的雪人,红柿梅花遥相触碰,给这漫天雪白添上一些俏皮。
枝头盛的雪许是太重,鸟儿轻足一点再飞走就震落了,还未落到树下人的头顶,便有一手遮住为他挡下。
但仍有细小的雪落在人的眉睫,他驻足朝身侧一望,身旁人没有反应,殊不知刚才接住的雪早已被擦去,在衣袖上留下水痕。
船家对着赵眄一行六人数了数,有些为难:“几位官人,不巧了,游船只剩两只,一只最多坐两人,您看?”
赵眄:“吴内官自是要跟我的,你们怎么安排?”
萧程、徐遗各自带了有庆和冬枣出来,见两人不语,赵眄索性替他们做了决定:“那就你和盈之一起吧,我们得快些出发,不远处有艘花船装了灯山可有意思了。”
话音未落,赵眄便迫不及待地先上了船,剩下萧程和徐遗定在原地不动,他们二人莫名不知该怎么迈出这一步。
“快点啊!”赵眄又是一声催促。
“世子请。”徐遗敛眸比了手势,萧程淡淡点头踏上船去。
冷天里船的速度不快,有庆与冬枣步行还能跟上。
赵眄那只在前,他向船夫挥挥手表示可慢点,等后头那只赶上来再走。
离得近,也好听清他俩说什么,于是他竖起耳朵。
徐遗小心探去视线,上下打量萧程一番:“近日可好?”
萧程则是目不离水中人影:“挺好,你呢?”
“有些不太好。”徐遗语气闷闷的。
“风寒还没痊愈?”
“已经无碍。”徐遗顿了顿,“只是我有些话……”
萧程抢道:“听诏令之意,你和赵眄会离开庐陵?”
“嗯?”徐遗飘忽一瞬,轻笑道,“还不着急。”
“既然说到这了,我想告诉你,剿匪卷宗里提到这些水匪竟都是在四五年前一齐销声匿迹。”
“有什么不对吗?”
徐遗摇摇头:“我也说不上来,是这时间令我觉得太过巧合。”
萧程定睛:“既然觉得巧合,就去查一查,可需要用到我?”
“勉知想了个办法,我想利用它暗中调查为什么他们只盯着官船不放,你会易容,所以……”
“可以。”
徐遗的犹豫似乎在萧程这不足一提,可徐遗倒先着急起来:“此举会有危险,若我和赵眄都不在你身边,那万一……”
“合作了,就相信我。”
徐遗认真地对上他的双眼,船灯不明,可夜色也盖不过那星眸里的光亮。
这光亮中,徐遗似是看到了自己。
二人就这么无言对视着,而赵眄不停吩咐船夫往他们那边靠去,耳边听得不是很清晰,但也能从徐遗表情中知晓,他俩说的事与今晚的目的相去甚远了。
他在心底着急,这傻小子在跟人聊些什么呢,别不是游船都完了也不说吧!
那就别怪我了。
“船家,换方向,往那里使劲撞过去。”赵眄指着徐遗的方向命令。
船夫大惊:“啊这,官人您要不再想想。”
“撞完了赏。”
“啊是……”
船夫卯足劲将船速提起来,“砰”船只相撞的响声向四面传去。
徐遗的注意都在萧程身上,一时之间被撞得不稳没抓紧船身,“噗通”掉入冰冷的涑水河里。
“徐遗!”
“哎呀盈之,这可怎么办,我不会水啊。”赵眄趁势叫道,“吴内官你会吗?”
吴内官得到主子的示意,疯狂摇头。
但不肖赵眄去找人来救,萧程便第一时间跳入水中寻人去了。
落水的那一刻,徐遗身上打起寒颤,好冷好冷,闭气之前还喝了几口河水。
他尝试往上游去,但小腿处突然扎针似的疼,又空出一手去抚摸,这种姿势仿若不会水之人在胡乱挣扎扑腾。
萧程顾不得冷,像那次地震一样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将人救起来。
徐遗扑腾的劲耗费了些体力,鼻腔里的气泡越冒越多。
遭了!他暗叫不好,若是再留水下就真要一命呜呼。
他再次向上挥的双手被紧紧握住,接着被一股力量拉近,一张夜夜都会进入他梦里的脸出现在眼前。
双手触到与寒冷冻人的水相反的暖意,但也很慌张着急。
花船的灯映照进水中,让他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波光粼粼下,是萧程。
下一刻,某种日思夜想的力量促使徐遗不断缩短与他的距离。
他触到了一片柔软,颤抖的,与他同样不愿分离的柔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