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小人有罪。”有庆跪了下来。
萧程听了这话觉得甚是有趣,笑着反问:“那你说说,你有什么罪?”
惹得有庆是一阵脸红说不话。
萧程走到有庆的面前蹲下来,温声:“你没有做错任何事,何来有罪之说。”有庆闻言,错愕地抬起头,又听见,“我是一个质子,你们家陛下不信任我实属应当,你也只是听命行事罢了,更何况,天子的话你敢违抗吗?”
“可是……”
“有庆,我孤苦无依、无权无势,想要在这里活下来实属不易,我不为其他,只为自保。”
又是这样的眼神,那日萧程求他的时候也是露出此等小心翼翼的眼神,这令有庆感怀起自己身世。
遥想自己从小就被送进宫,伸头一刀就成了那最不起眼的洒扫宫人,何尝不是委屈求全、如履薄冰地活到现在,就连入这质子府都无法选择。
“若不是小人,世子也不会落得这种场面。”有庆又伏低头去,萧程知他这种思想一时半会无法扭转过来,只说:“我的事与你无关,你先回去吧。”
明月澄澄,洒下来如水面一般,夏风带着树影摇曳在其中。
有庆呆呆地坐在阶上看着,担忧着萧程是不是厌了自己,从前只觉得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和言语多半是浪费时间,也从没想过争论。
可是现在心里却生出了失落之感。
想着想着脸颊边传来一股热气,有庆转头一看,一块刚出炉的面饼呈现在他眼前,顺着往上看去,送面饼的人正是萧程。
“世子!”有庆欲站起身,被萧程按了下来。
“人在养伤的时候一般没什么食欲,拿着。”说完坐下来将面饼塞在有庆怀里。
但是有庆知道他的伤其实已经好了。
“府里今日不曾做这个。”
“我做的,尝尝看。”萧程咬下自己手中那一块,含糊不清地回道。
有庆照做,这面饼一入口便有一丝轻微的甜味刺激着味蕾,越嚼甜味就越多,忍不住一口接着一口吃着。
萧程见他塞满嘴嚼着吃得认真,问道:“我手艺如何?”
有庆没法说话,只好朝着他疯狂点头,还将吃了大半的面饼举到面前,表示自己说的是实话。
与有庆的狼吞虎咽有些不同,萧程则是撕着一小块递进嘴里细嚼慢咽,再抬头仰望满天星河。
在草原时他最喜欢于夜里躺在地上,安静、辽阔,他可以把自己想象成自由奔腾的马儿,但也仅限于想象,自那时他就知天是多么的遥远,无论怎么伸手也够不到云层。
“说说吧,你这顿板子是怎么来的。”
有庆一瞬间卸下一切背负的东西,在嘴里还留存着面饼甜味下和盘托出;“那日进宫是要向官家回禀世子的一举一动,然后出宫前要先去一个地方。”
“以前他们是托为贵人们出宫采买的人,帮忙倒卖宫里东西,少不了要和这些人五五分账。现在我来了质子府,能够进出宫,便要我做这些。”
“所以你就答应了?”
“我要是不答应,后面就有更大的麻烦在等着我,可我没想到就是这一次快要出宫的时候被守卫发现了。”
萧程隐有怒气:“那你为什么不供出他们。”
“我……”有庆缩起身子,抱着双膝垂下头,声音微弱,“我不敢。”
萧程神情复杂,他没有立场去指责、去愤怒有庆为什么不反抗,在看向他时好像看见了另外一个人。
一个忍气吞声、任人欺辱的自己。
“我是不是可以猜测,你来质子府也是因为他们?”
有庆点头。
“他们肯定觉得质子府里都是苦差事,所以让你顶了他们位置,对吗?”
“世子是不是觉得我很没用?”有庆小心地问出来,不敢回看萧程的面孔。
后者没有直接回答,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句话,现在换他对有庆说了:“曾经有个人对我说过,命运虽为你安排好一切,但有时候它是可抗的,其结果是好是坏无人可知。”
萧程站起身走下阶梯,站在溶溶月色里,树影打在他偏瘦挺拔的身形上,目若朗星。
“被冤枉的滋味,我懂,你就没有想过你忍下一次今后就有无数次委屈等着你咽?”他的话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地敲打在有庆的心底,砰砰砰地,似是一块石子朝一潭死水扔下泛起的涟漪。
他接着说:“我知道你心有不甘,所以何不为自己拼一回呢?”
有庆紧张的身体逐渐放松,顺着萧程的话喃喃道:“我可以吗?”
“试一试,才不后悔。”
“那我该怎么做?”
萧程嘴角一扬,笑得明媚,眸子却透露着深沉,“要在这庐陵活下去,有庆,我需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