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答道:“禀太子妃,她们是新来的宫女,且先要受过教才许去各处当差。她们许是不明白其意思,觉着有趣读来玩耍的,冒犯了太子妃,请太子妃恕罪,奴婢定告诉掌事女史,管教她们看些旁的书。”
这几句话出自《长门赋》(2),陈皇后因巫蛊之术被废黜,顾长宁如今正如曾经的她一般。小宫女自然也是懂得其中含义,加之女史管教宫女不会教这些词赋给她们,不知道是哪个不明情势的想了这么一篇文章来念。是以小宫女回个话胆战心惊,生怕顾长宁发怒,以为是行宫特有人有意念给她听讽刺她的。
顾长宁没一点儿脾气,温和笑着安抚小宫女:“你不用怕,多读些书是好事,不用告诉女史了,你退下吧。”
小宫女瞧着顾长宁感激地松了口气,这可是皇贵妃吩咐要照顾的人,她自然不敢怠慢,“多谢太子妃。”
“姑娘你可真宽宏大量。”苏芷道。
顾长宁饮了口茶,悠哉悠哉,“旁人念句什么诗都会想往自己身上扯,没必要。”
眨眼之间,霍瑾宸过了生辰,他二十岁了,已然及冠。照理说皇太子及冠是宫中一桩大事,然而霍瑾宸只遵循了祖宗礼节,不想大操大办,说是不愿铺张浪费,就当作是为百姓祈福。
到了夏天,顾长宁如今清净自在,日头不大时还会抱着雪团去庭院小憩。霍瑾宸是指派了原来一位女太医和深得陈清壹真传的徒弟去了行宫侍奉顾长宁的身子。独孤骞开的药很有效果,她体内的毒慢慢除干净了,面色红润起来。
她先前身子养的好,故而这毒才能除的快且利索。因此,霍瑾宸吩咐太医给顾长宁做些药膳,督促她吃下,一定将她身子补回来,不能有差错。
越是临近七月,霍瑾宸越发烦躁,他不能去回忆去年的自己。
他们就是在去年这个时候重逢的,那时他还想着他与她门当户对,只需利用顾长宁稳固江山社稷,并不会将自己的感情分给她分毫。如今过了一年,霍瑾宸只想骂当时的自己有眼无珠,还想着什么若顾长宁不是顾家的女儿,他定要成全自己四哥一番痴心。
如今倒好,因着自己不够仔细谨慎,让她落入险境,还硬生生将她送走了。
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好,还算什么太子。
承恩殿
霍瑾宸心神不宁,疾笔批阅着手上的奏章。他如今越发忙碌,不止东宫的奏章,还有大部分朝堂上的奏章,都拿来了他这儿。实则这也是个好事,只要他一直忙着,他就不容易想起顾长宁,不容易想去华州看她。
风轮和冰块没一样能使霍瑾宸静心。
“殿下。”何正则小心翼翼道。
霍瑾宸头也不抬,蹙眉冷声开口,“何事?”
“禀殿下,孟良娣来了,说是…说是来给您送汤药。”何正则都没勇气将后半句话说下去。
闻声,霍瑾宸思索片刻,“让她进来。”
孟若岚款款走入殿中,行了一礼,“臣妾参见太子殿下。”
“嘉合有什么要事么?”
孟若岚已然习惯了霍瑾宸对谁都是冷冷淡淡的模样,她小心翼翼将食盒中的汤药放置在了霍瑾宸的书案上,心中忐忑害怕,语气却有些腼腆,“殿下,这是今次臣妾为您熬制好的补药。”
霍瑾宸看了一眼那玉碗中黑黢黢的药,他这辈子鲜少有害怕的东西,面前的补药算是一样。他也不知道孟若岚上哪寻来这么烈的药,每回喝了如同在火架上烤。是以霍瑾宸深吸一口气,将其一饮而尽。临了,他还要说句:“嘉合有心了。”
何正则都咬紧了牙关,他都怕霍瑾宸喝出毛病。
孟若岚瞧着霍瑾宸喝完了汤药,她父亲交给她的任务也算是了了。
这事儿也令人惋惜,她也不曾想到看着健壮的太子竟然会有这等症状。她父亲曾让她打听过,究竟是不是这么一回事。打听了一圈,说是太子与太子妃新婚当日两人好似就不大成,他还去外头了些时辰。
霍瑾宸自己也承认了,再者没哪个男人这么编排自己的,加之顾长宁一直不曾有身孕。因着这些,孟若岚和越国公自然相信了这等事,越国公便让孟若岚寻太医给太子开些治疗的药方,就称作是补药,也不会让太子失了面子。
霍瑾宸果然各方面都比不上豫王,也没听豫王有过这样的毛病。也罢,孟若岚只是想要太子妃之位,她也不在意这些。何况她本身就怕霍瑾宸,自然是不敢跟他有过多接触。
“臣妾告退。”
待孟若岚走了,何正则赶忙儿给霍瑾宸换上了冰饮,败败火。
霍瑾宸黑着脸去批剩下的奏章,躁意不减反增,以至于写字的力道都变大了,简直快要将笔折断。
不过一会儿,一抹温热在他鼻下流淌,他微微皱了皱眉。
“殿…殿下,您怎么流血了,奴才这就去寻御医去!”
何正则大惊,他那悬着的心最终没放下,他就知道,霍瑾宸一碗一碗喝下去迟早出事,果不其然流了鼻血吧。若是皇贵妃和陛下怪罪下来,他十条命也不够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