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为,您可借充盈后宫之名选此女入宫,命其助您修炼长生之术。一人之女不至惊扰万民,想来闻太师等听闻此事亦不会心生怀疑横加阻拦。”
与璧相似的话语从费仲口中传来,殷寿眉头皱得更深,目光穿过半透金幔,落在那道跪伏在地看似谦卑的身影上,神情愈发狐疑。
若说那日他劝璧侍奉自己左右,还只是个遇见美人欲讨好自己的巧合。但此刻提起这白毛怪曾说过的苏妲己,巧合未免也太多了!
怕是他那妖怪同伙自知暴露后仓皇逃出王宫,还没来得及给他通气!
眸光一厉,殷寿不置可否道:“抬起头来。”
待费仲仰起脸,他冰冷目光逡巡着对方的面孔,毫不掩饰腾腾杀气。
胆敢勾结妖怪害他的人,该死!
纵然有金龙幔帐相隔,挡住了他眼中昭然若揭的杀意,然而费仲是谁?
身为殷寿心腹,只凭这冷淡的语气,他便意识到了自家主子那未曾言明的不满。
甫一发觉,他心里便“咯噔”一声。
其实若非事态紧急,他是不愿说出苏妲己此人的。
——比起其他可能只是出身乡野庶民之家的奇人异士,她的身份未免有些敏感了!
倘若是前者,都无需请示陛下,凭他自己的地位,便可遣人轻易将其捉到朝歌;
但后者乃是冀州侯家的女儿,身为诸侯之女,便是陛下,若无正当理由就贸然宣其入朝歌觐见,怕也要被众臣劝阻,以防影响中央与四方诸侯的关系,令地方生出异心。
想来陛下也是有此顾虑,才会面露不虞。
自觉想通了殷寿心思,费仲不禁口中发苦。
怪只怪其他奇人异士出身乡野,自知势单力薄,即便几个月前在天庭公务员考试大典中习得了无上妙法,也多低调行事不敢张扬。
唯有苏妲己这个诸侯之女,出入皆有家将护卫,不怕被宵小所害,才敢公然展露己身不凡。
这可不就使得,短短几日,自己那些心腹纵然拼尽全力,也只找到了这么一位符合殷寿要求的奇人异士了么!
但承认自己手下无能,只打听出苏妲己这么一个人选是万万不能的。在自己已惹陛下不喜的情况下,如此为之不亚于自寻死路,彰显自身价值才是惟一的破局之法!
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冷汗,顺着脸颊流下,淌出一股蜇人痒意,费仲却无暇去管,而是又抬高了几分脖子,恳切道:“陛下,臣知您宅心仁厚,必不忍召苏妲己入朝歌,令冀州侯受思女之苦。”
“然苏妲己本为女子,即便不入朝歌,来日婚嫁之时,也难免要与冀州侯父女分离。”
“而您为天子,富有四海,素有圣名。想来若女儿能随侍您左右,冀州侯得佳婿如此,必会感激涕零,从此愿为我大商肝脑涂地!”
冷风肃肃穿堂而过,一颗汗珠被拂动跌入眼眸,酸痛骤然扩散在眼眶里,可他却浑然不觉般,只诚恳望着幔帐后的沉默身影,双眼眨也不敢眨。
今日是生是死,大抵就在此刻了!
殷寿坐在榻上,则是踌躇不已。
尽管怀疑苏妲己接连被白毛怪与费仲推荐,也是妖怪阴谋中的一环。可不得不承认的是,无论是白毛怪的建议,还是费仲的进谏,都很有道理,说到了他心里去。
选苏妲己进宫,既能以其女子之身迷惑朝臣,隐藏自己求道长生的野望,又能拉拢冀州侯,增强自己对四方诸侯的控制……
似乎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凡推荐她的人里没白毛怪,自己定然当场就下旨了!
偏偏……
眸光一冷,他淡声道:“那便下旨,宣冀州侯携儿女进朝歌吧。”
“若苏妲己果然如卿所言,再纳入宫闱。”
而她若是你和白毛怪的同党……
呵!
殷寿未再言语,但阴恻恻的目光,已足够费仲脊背生寒了。
这时,上方又传来道轻飘飘的吩咐:“天明前,把白虎殿今日囚禁的宫人处理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