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总因为解不开的珍珑局气急败坏,但其实摆棋人的故事比棋局本身更有意思。”
景元一愣。
——珍珑局多是有人为了刻意炫奇痕迹,而苦心经营编排的活难题*,求解从不是目的,摆棋的人往往另有所求。
晏冥面上不显,似乎只是随口一提,却死死捏着景元的手腕,又竭力控制力道。
为何而此,不言而喻。
景元无声叹气。
他曾对上上签说来日方长,这人是一点也没听进去。
景元没有觉得晏冥费尽心血算计珀俳维尔,太大动干戈,他反而忧心这家伙布如此大的局,不会想玉石俱焚吧?
晏冥不动声色松开手,“巡猎欠开拓良多,若没有列车团这步险棋,仙舟怕是要多喝三旬苦药,才能除治病症。”
景元歪了下头:“此言极是有理,我本欲在这几天邀列车团在金人巷一叙,可惜庶务缠身。”
晏冥装作听不懂景元的抱怨,嗓音清浅:“开拓者亦帮我良多,可身居冥府,出入受限,反正你早晚要请客,不如帮我请了,还能顺带向列车讨要往事一二……列车记载的,总比白珩讲得更详细些。”
他浑身紧绷,眼睛固执盯着景元,刚平展没多久的卷轴又一次折痕密布,似乎只要景元敢说一个“不”字,他就要拿卷轴砸他的脑袋。
景元笑了声:“哦?你不提我都忘了,白珩讲故事最爱一笔带过,以前她讲的鸡窝头鲍勃,预言家我见,还有奉命于危难之间的法尔肯?阿蒙森,全是有头没尾。来说说,你好奇哪段?”
晏冥僵滞半刻,发呆抑或在思考,随即他微不可见勾了下唇:“听听开心罢了,没什么好奇的,我又不可能抛下这堆烂摊子去开拓。”
卦不可尽算,畏天道无常。
“过段时间……嗯,也许马上,我的公务会少些”,他眼中的光影逐渐深邃,“到时候再聚。”
……
一段时间,因果殿。
十王心累地看向跪在地上的晏冥,常伴左右的几个冥差死人一般静默而立,头也不敢抬,拎灯站在角落,四周静悄悄,没有一丝声音。
十王不答,晏冥就在那儿跪着。
晏冥其人,小时候扮魔阴身吓唬孩子,学宫毕业后职业道路横跨各司,好不容易在丹鼎司稳定下来,灵机一动跑去卧底,后来更是掺和进饮月之乱。
一个凡涉及到大事,必定惊世骇俗的人,偏偏在十王司工作后循规蹈矩、奉公守法,每年他的季末评语全是:工作态度认真负责,擅于与他人合作,可墨守成规,不懂变通。
天地良心,是谁给了案牍库这样的错觉。
“判官上上签隐瞒欢愉令使月鹿魃行踪,知情不报,酿成大祸,请十王降罪。”
他又说了一遍。
十王闭眼。
没见过这种上赶着求罚的。
整整一天一夜,十王才幽幽叹了口气放过了他,也放过自己。
“起来吧。几个化虫的持明是药王秘传,从幽囚狱中传出的化龙实则化虫妙法,也没有证据证明是持明的冥差带出……一通下来不过是为药王秘传的罪行添几块砖头罢了。”
“我的判官,你真有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