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究竟是在他看到未来之前结局就已注定,还是因为他看见了未来,所以失去了其他可能?
他轻轻抬手,哗啦一声,抛出三枚铜钱在窗台上——风地观卦,疾病皆除,月令真善,是个很好的卦,但是眼前没有出现画面。
“像你这样总是算来算去的神秘行者真不多见,我记得你以前是个医师?”
上上签收起铜钱,笑道:“以前什么都学过一点,话说你作为一只猫,怎么不走窗户?”
艾利欧很谨慎的没有靠近窗口:“那个巡猎的小子盯着呢,你们怎么住的这么近,真麻烦。”
上上签关上窗,回屋坐到了床上,艾利欧堂而皇之蹲在他的大腿上。
“墨迟没有留在星核猎手,他离开了。他以后肯定名头不小,要是有天其他人发现墨迟没死,你怎么办?”
上上签:“景元把刃放走时我可什么都没说,如果因为放走墨迟而追我的责,未免太不公平。”
艾利欧小声“哼”了一下:“虚构史学家就是方便,随便捏个假人就能免去不少麻烦。”
上上签似笑非笑:“你瞒过一位令使的眼睛跑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说这?”
艾利欧舔舔爪子慢条斯理地说:“当然不是,这不是信还没送达嘛。”
他挥爪,条条扭曲的发光线条像漂浮的水草在空中弯曲,最终扭成了一个坐标。
留坐标的家伙很专业,宇宙中没有固定的方向,但他的坐标可以将任何星系的质量中心换算为原点,确定方位。
按坐标所指结合星图,以罗浮现在所处星系的核心恒星质心为原点,以外射电源为方向到白海滨棒旋星系,再向它旋转左翼的方延伸过去有个编码为HDLO750宇宙,在此处的绝对坐标是一个巨大黑洞。
更详细的还需要仪器辅助勘察。
“真是的,我又不是快递员,下次送信的活儿还是找别人吧”,艾利欧半真半假地抱怨,“不过,这应该是最后一次。”
黑猫悄无声息地来,也悄无声息地离开了,当然没有走窗。
上上签仰倒到床上。
窗外,一支长满新叶的绿植抵住半扇窗户,阔远的深青色天空飞着很多拉着残影行过的星槎。
给他带坐标的人,欢愉令使月鹿魃,他认识。
饮月之乱后,他尝试向阿哈求助,没想到,曾经惊鸿一现的阿哈(第2章)真来管他的闲事了。
后来月鹿魃就来了,他说他得了阿哈的神谕,帮忙带走晏吻,还自称是他的故人,知道晏冥一直想去往一颗只有他自己能看见的星球。
只是晏冥当时太疲惫了,只确认对方确实怀着善意,而晏吻对此也不抵触,便让他赶紧带人离开。
念及月鹿魃是他的故人,在他们离开前,他随口道,如果有与他过去有关的线索,可以知会他一声,但如果联系不到他,就算了。
他乏善可陈的一生甚至没离开过罗浮,思来想去,如果月鹿魃说的是真话,他们只可能是他降落到各派系混战的星球之前认识的。
只不过那之前的记忆太过破碎,他犹记得自己处在一个正在坍塌的漆黑空间片漆,唯一的光就是头顶湛蓝的星球。
在不远处有一只巨大的虫子尸体,记忆与神秘的力量不断交织,幻化出梦境与现实交织的奇异景观。
他仿佛是泡在一个梦泡里,他不多的清明被充盈的忆质泡烂了。而他一直在游荡,似乎是在寻找什么,好像附近还有个模糊不清的东西在看着他。
但是他们碰不到,他做不到。
他只能一直漫无目的地寻找,一边寻找一边遗忘。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物。
他甚至质疑自己不过是这塌缩的现实与梦境间的一点意外——所以他可以是任何事物——这是不可知的可能。
冥冥中的灵光一现带给他神秘的视线,那一瞬间他被充满色相叠嶂的思想之雾与感官之雨隔开,与可知所带来的灾祸渐行渐远。
废墟在坍塌,烟尘中伸过来很多…很多水母一样的触须,它由彩色的纤维构成的,上面布满灰质般的图案。
它们逐渐被像泡沫一样移动的忆质裹挟,来到他的面前,抹去他过去所行的道路,又推着他走向迷雾重重的未来。
……他是正在形成的迷因生物,不需要吃饭睡觉,连情绪都很少有,他只需要寻找,避开时不时路过的时空乱流,避过熵增带来的混乱……
但是他还是没躲过,在一次剧烈的奔跑中,他被时空乱流裹挟,卷入其中。
失去意识前,他牢牢抓住了什么,将其护在了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