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迟”放下书笑道:“真没想到一下子就被拆穿啊,不过我也装不了多久,景元看的书真他妈难懂,什么象棋兵法,都不是人能看……”
“墨迟”的话被硬生生堵在了嘴边,因为他看见他哭了。
在他印象里哪怕是养父晏期去世,晏冥都没哭过。
他还记得在云骑的葬礼上,隔着人群远远看着晏冥将一个空盒子,放入被祭奠用的寒华簇拥的墓穴,那时候晏冥的母亲空青甚至还没有回到罗浮,只有晏冥作为唯一的家属来参加祭奠云骑的典仪。
晏冥放完遗物盒子,便退回哀悼人群的末尾,像一个被老师罚站的学生。
全程除了在黄白相间的花丛中弯了一下腰,剩下的时间他都笔直地站着,不哭也不说话。
直至灰沉的云将天边的落日熔金一点点蚕食掉,他们走在回家的路上,他才开口:“你们说他是不是还会回来。”
他一直像一个送来星星光芒的信使,当他带着星芒来到人面前时,星星以及逝世很多年了。
沉默、迟钝。
如今第一次见他哭,“墨迟”的脸不自然地抽动了一下。
他才意识到一别行千里,再见是暮年,他们确确实实已经快一千年没见了。
沉默许久,“墨迟”忽然问:“哎,药罐子啊,你知道什么是丰饶吗?”
他已经翻过身,不再看他。
但一向懂人眼色的“墨迟”就像看不明白眼前人的拒绝,自顾自地说道:“是给予与无私的利他,为争夺丰饶神迹大打出手,为报复帝弓司命妄图倾覆仙舟根本算不得丰饶。”
“我不是故意要困住你的”,“墨迟”合上书,“可是我此次回来是因为承诺,不得不这么做……不过你的强大出乎我的意料。”
他话音刚落,数千道绚烂璀璨的灵纹纸鸢携着星光倾泻而下,挟着浩瀚霸道的杀意轰碎了忆质构筑的梦境。
明灿的星光下,上上签的偃偶重新开机,一直和他搭伙办事的刑字部判官云以居笑眯眯站在一边,手上还拿着一只叠了一半的纸鹤。
“好大的阵仗,他惹你生气了?”
上上签没有回答他,只是冷冷地发布号令:“发通缉吧,狐人墨迟,贪取不死,后加入药王秘传意图倾覆仙舟。”
这次的任务和他的过去息息相关,明摆着是邀他入局的陷阱,所以出因果殿前,他便联系云以居,让他守在自己身旁。
在他陷入梦境的那一刻,云以居送信的纸鸢便到了,用来制作纸鸢的白纸上绘着阵法,最终成为媒介帮他撕碎梦境。
“确定是本人?”
“确定。”
“唉——”,云以居表情感慨,“真搞不懂,洒脱随性的将军,朋友为什么都囹于执念。”
“慎言。”
“好了好了,知道你最谨慎,不谈这阳世之事了。”
上上签走到货舱角落,一个破碎的光锥正静静躺在这里——墨迟就是用这个光锥里存放的忆质,在这个货舱中打造了一个小型的联觉梦境。
“还是要谈一谈,去通知神策府,丰饶民也许和忆庭或公司有合作,他们是利用光锥将忆质运送到这里。”
“困难复杂的外交”,云以居眯起他那双无时无刻仿佛勾人的狐狸眼若有所思,“不过你说这墨迟,费老半天劲儿瞒过地衡司和云骑,把忆质弄到这儿是为了什么?”
“他是想确定一件事,而且已经成功了。”
“啥?”
没错,墨迟已经知晓他就是晏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