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怀疑过我吗?”
能准确指明凶手的位置,除了幕后主使和知情人,还会有谁?
顾立起身步至她周边,望向她的神情,似乎在说她“是不是傻”。
随后马不停蹄催促道:“我送你。”
“我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明日也不迟。”
“……”
“回去吧。”
“……”
宋妤竹准备了一肚子话要说,此刻被顾立冷静的眉眼盯着,硬生生地噎了下去。
-
将气鼓鼓的宋妤竹送回了屋,顾立也没了心思练字,干脆准备睡觉。
高大的身影平躺,几乎占据了整张床榻。
他紧闭双眼,辗转难眠。
脑海中尽是徘徊着那一双义愤填膺的灵动眼眸,如一只不安分的小鹿总在他心间乱窜,怎么赶也赶不走。
她不同旁人一般对元家落井下石,瞧不起元家人,而是亲和相待。
顾立不是不知道元灵秀的难处,只是他无权无势,无法相助。
等到他挣得了军功,远离靖京不说,朝廷又派了许多双眼睛盯着他,生怕他意图不轨。
他欲帮她脱离难关,却又不得不担心会不会将她置于另一层险境中。
好在有宋妤竹。
他得攒够多少的福分,方能遇上一个宋妤竹。
——顾立心想。
不知不觉间,他已沉沉睡去。
梦里不再是硝烟弥漫的战场,不再是血淋淋的尸首。
他好像回到了儿时。
那时他不过是个四岁的孩童,祖父仍在世。
“元立业,出来习武,不可再念书了。”
他爹伸过手就要拿走他的书,嘴上念叨叨,“咱将来是要当大将军,上阵杀敌,打倒敌军的。书读得再多,读成书呆子可怎么办。”
手还没伸出来,就被进门来的祖父拍掉了。
祖父白发苍苍,赋闲多年,身上仍有大将军的气势,吼自己的儿子向来不客气:“滚滚滚!别打搅我孙儿念书,要习武你自个去!”
随即话音一转,脸上扬起了笑容,对他别提有多和蔼可亲了,“别听你爹的话,我孙儿将来喜欢什么都行,祖父两只手都支持你。”
“你喜欢书法,祖父亲自去给你请全靖国最好的先生来。”
这话听得他爹不乐意了,“咱家世世代代都是当将军的料,那文人的功夫就习不来。”
“我孙儿三岁便能诵诗百首,所读之书过目不忘,怎么不是文人的料呢?!”
顾立仍记得,那时祖父与父亲为他习武还是念书一事大大争执了一番,最后是祖母来劝架才缓和了些。
而他呢,则是捧着书聚精会神,孜孜不倦地读了一篇又一篇。
他志不在成为将领。
却又在往后的岁月中,不得不提起长枪,在这世上喘息般苟活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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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有负皇恩,望陛下恕罪。”
顾立垂首作揖,一五一十将所查结果上报皇帝。
幕后凶手先是于码头走私狼群与炸药所制成的材料,后藏匿在郊外马场悬崖峭壁边上。
之前,他与宋妤竹曾在悬崖边听见一声爆炸响。
那时炸药便制成了。
后来,用炸药制造入口让狼群进入九安山。
行宫起火、点燃迷香、拐走皇长孙等,这些全是宫人所为,在顾立查到他们头上时,早已服毒自尽。
死的死,逃的逃。
皇帝察看完顾立递上的证物。
明明身靠龙椅,却觉后背冷汗直冒,宛如冬日大雪来时,浑身上下冻僵,没有知觉。
他是天子!
堂堂天子,竟有人敢在他眼皮底下,干出如此荒唐之事!
更为荒唐的是,此事牵涉多人,范围极广,竟查不出一点踪迹!
这靖国?
究竟是他的靖国,还是他王家的天下?!
皇帝轻喘出一口气,手扶住额头,掩下满面的恐慌。
殿内气氛凝滞,宋妤竹同顾立相互对视一眼,皆保持沉默,静候陛下指令。
她已将一切功劳都推给顾立,美美隐身,专心当一名受害者。
若如实说出,她根本无法向皇帝解释,她为什么能确定对手针对的人是宋宁跃呢。
为了不引起皇帝猜忌。
也为了让皇帝对顾立信任多几分。
这是最好的结果。
却不曾发现,不知在何时,顾立早已成为她心中最亲近之人。
“小竹,你觉得此事会是哪家所为?”
皇帝猝不及防的问话让宋妤竹吓了一跳,弱弱地回答:“回皇舅舅的话,现今证据不明,我也不敢乱说……”
皇帝从不与她讨论朝堂之事。
她手中掌管皇帝的钱财,又有江湖势力陆家庄为她效力,倘若还沾上朝廷之事,只怕皇帝第一个不同意。
幸亏她是女儿身,对皇位不存在威胁。
不然,就连陆家庄能不能顺利继承也是个大问题。
皇帝冷哼道:“得了吧,你个丫头脑袋转得快,还能猜不出是谁?”
“皇舅舅,您心明如镜,可还需我多嘴啊。”宋妤竹一脸笑呵呵道。
“不过话说回来,就此事而言,我倒是有些不同的见解。”
“说来听听。”
宋妤竹背脊猝然挺直,满面肃然道:“若凶手要置宋宁跃于死地,为何不在第一回迷晕我俩之后干脆一刀了结,反而要送出宫让江湖杀手杀害,再喂给狼群呢?这不就多此一举了吗?”
皇帝若有所思,清了清嗓子道:“继续说。”
“再者,倘若首次在行宫刺杀不成,那第二回难道也同样不成吗?”
“就算在行宫里始终不成,那为何到了宫外,那些人找到宋宁跃后却将之掳走,得亏顾大人及时赶到,不然的话……”
随着话音一顿,宋妤竹脸上写满了不安,俯身一拜,不敢再说下去了。
皇帝接过她的话,喃喃自语道;“不然的话凶手会抓走小跃,将他囚禁不见天日,等到朕死后,再把他推出来当作傀儡,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步步夺我宋家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