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暗沉,小竹屋立于山林深处,里里外外重兵把守,不留一丝缝隙。
屋内漆黑沉闷,隐约浮现出女子窈窕纤细的身姿,仔细一瞧,她的手脚皆被粗糙的麻绳磨得通红。
宋妤竹被困将近一天了,水米未进。
绑匪们一股脑全围堵在外头,无人在意她的死活。
——白白浪费一日的光阴不说,临近年关,酒楼还有一大堆账目等着她清算,提前制定的计划也因此被打断。
心下不免生出几分烦躁。
况且,如今被绑到山林野外,不知要虚度几日光阴……
宋妤竹面色沉着,望向屋外透入的一缕微光,手指无意识磨搓着袖袍下,尖尖的棱角刺痛了她的神经。
——好在绑匪没搜她的身,不然藏在衣袖底下的袖箭就要被发现了。
那是她逃命的武器。
待到天黑,她便逃走。
她带着所有人的记忆重回到了起点,却宛如一只蝴蝶,开始扇动命运的轨迹,走向不同的分水岭。
前世她身着缟素衣袍,于靖京城墙上一跃而下,献祭亡国。
…可不能不明不白、无辜葬身此地。
只见外头天已渐黑,伸手不见五指,该行动了。
她翻开袖袍,手腕交叠将麻绳磨断,轻缓地走向屋里唯一的窗户……
“嘣”一声脆响,绳子瞬间断裂。
与此同时,意外徒然发生。
门开了,有人进来了!
那人手举一盏烛火,明亮的火焰照亮了他的面容,是一位白发苍苍、身穿玄青色道袍的老者。
宋妤竹立即回到原位,故作若无其事地打量他的面容,企图从中找出一抹熟悉的神色来。
可惜的是,她始终记不起他……究竟是何人。
纵观前世,可从没有绑架这回事。
“老先生能指派如此多的人手来看住我。”宋妤竹拿掉手上刚刚被割断的麻绳,不轻不重地抛在桌上,丝毫没有顾虑:“想必该是位有名有姓的大人物吧。”
但若有名有姓,她也不至于认不出他是谁。
老者恍如没瞧见桌上的麻绳,爽快地笑了笑,“郡主高看老朽了,我不过是一介草衣,这外边哪个人捏死我,就如捏死一只蝼蚁般简单。”
“哦?”宋妤竹挑眉,试探问:“我与老先生无仇无怨吧……”
老者笑而不语。
“我这人一向直来直往,也不想和您兜圈子了。您寻我是为何,请直说。”
老者抚了抚胡须,神神叨叨道:“有人死亦又生,也有人生亦又死。命运残酷,道法自然,能否重写过往,还看今朝。”
死亦又生?
说的不就是……
宋妤竹瞳孔紧缩,眼里掩饰不住的惊愕,“你到底是谁?!”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伴随着一声呼喊,“老先生快来,还差最后一步,丹药就能成了!”
老者慢慢回头,走之前神秘道,“普天之下,王朝分分合合乃常态,但…事在人为!”
宋妤竹屏住呼吸,片刻不敢动弹,浑身僵硬。
三年了,她重生回来已有三年时日。
没人会信如此诡异的事,即便是她自己,也需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接受。
但如今,有一人精准地说出她的来意。
真的能改写亡国的结局吗?她心想。
就在她心事重重之时,熟悉的饭菜香气率先朝她涌来,勾得她不自觉顺着气味找过去。
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
宋衍之晃了晃手里的篮子,笑容如往日般灿烂温暖,却瞧得她心里莫名发慌。
“竹竹饿坏了吧,快来。我特意让厨子做了些你爱吃的菜。”
“你怎么在这?”
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
宋衍之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莫非……
宋妤竹顿时心明眼亮,“是你让人绑了我!”
是了,也只能是他了。
今日是宋衍之约她在大相国寺见面,也是他提前叮嘱要走的哪条路更为安全。
她的守卫一向严密谨慎,也只有了解的人,才能发现突破口。
可为何要将她绑来?
两人青梅竹马的交情,不至于沦落到要威逼利诱的地步吧?!
“我不吃。”宋妤竹忍下心痛,将香喷喷的菜肴推了回去。
随后头扭向另一边,虚张声势恐吓道:“今日你不说清楚,来日你我便如陌生人。哪怕将来皇舅舅百年之后,你当上皇帝,我宋妤竹也不稀罕!!”
嘴上说得厉害,心里却笃定宋衍之不会伤害她。
然而一句陌生人,却狠狠地戳中了宋衍之的心窝。
“陌生人……”宋衍之不紧不慢地重复道,嘴角勾起了讥讽笑意,“是啊,我再继续当个只会傻笑的傻子,用不了多久他就要从我身边,把你抢走了!”
宋妤竹一脸不解:“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啊?”
“你还记得你曾口口声声对我说,你是多么厌恶顾立的吗?”宋衍之情绪开始变得激动,两手撑在桌面上。
宋妤竹愈加不解道:“好好的,干嘛提起他人来。”
“短短一年的时间!你的心已经偏向他了,你知道吗?”
“我没有!!”宋妤竹红着脸即刻反驳道。
宋衍之眼里闪过几分恨意,“那好,我明日派人杀了他。”
“你疯啦?!那是条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