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对不起。”林楚决顾不上那么多了,撑着地面踉跄站起到,快走几步扑到徐迢面前,嘴角打颤地道歉。
徐迢没给任何回应,只是从地面颤抖着强撑起自己,狼狈又独立地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轮椅拨开,脸色阴沉得可怕。
“这里不是一个可以乱说话的地方,我知道你们科学家普遍执拗,但你不能不要你的命。”林楚决深吸一口气。
“就算伊斯利用你又如何?事情都已经发生了,你难道要以死谢罪吗?太空移民不可能停止,伊斯的政权只会以各种方式一天一天愈见牢固,你不做枪也会有别人做枪……你现在离我而去,最终只能成为那些死于非命之人中的一员。”他苦口婆心甚至低声下气,死死盯着徐迢垂下的面孔。
他讨厌徐迢冷漠地回避他,一想到徐迢在厌恶自己,林楚决就满心出乎自己意料的急躁,以至失礼、粗暴、一点也不像平常冷静利落的上校。
“你听我的话好不好,我不会害你……”
林楚决只想听到徐迢开口说一句“好”,就要这一个字就好了,他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贪婪。
可徐迢依旧沉默,他机械重复那几个对他而言十分困难的发力动作,努力摆正反倒的轮椅,不顾手臂的擦伤,尝试靠自己的力气拖着无力的双腿重新爬上去。
林楚决沉了一口气。
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如同徐迢一样轻而易举无视他的存在。
而且徐迢的无视居然这么让他心如刀绞,完完全全成为了在心理上凌驾于他的上位者。
【怎么可能?徐迢怎么可能是我的上位者。】
林楚决难以置信,随即直接上前从侧面双手捆住了徐迢的腰,将他向上一抬又往前猛地一送,瞬间将人放倒在了床上。
“你跑不掉,我不会让你出去送死。你要是还想做什么出格的事说什么出格的话,忤逆自己忤逆不起的人,我就把你锁在这里。”
林楚决看似居高临下掌控一切,实际上浑身都在微微颤抖,不过是在崩溃的洪流中强撑自己。
他明明知道这么对徐迢太出格了,可是当下的一切都好像不再受自己的控制,灵魂里那个最卑劣最荒唐的林楚决竟然完全爆发了出来。
仅仅因为那张冷漠而拒绝沟通的脸,那张明明没有什么攻击性,却轻而易举碾压他权威成为主宰者的脸。
“那你锁啊,你不是一早就想把我锁起来了吗。”徐迢面无表情地抬头凝视,悠悠吐出一句话来。
林楚决想极力证明自己才是主宰,可到头来又被击倒。
他没有得到示弱,徐迢连他的愤怒都不在乎,无视给林楚决带来的震惊和绞痛更甚了。
“对不起……休息吧。最近发生的一切太耗费精力了。”脑袋宕机几秒钟后,林楚决无力地垂下头去,轻声呢喃了一句。
在遇见徐迢之前,他从不知道人的灵魂是如此复杂情感熔炉。
林楚决慢慢往后退了几步,耷拉着眼皮转身离开了床边。
徐迢没有起身追视他的身影,只是听到身边几声响动,接着在凝固的沉寂之中,浴室悉悉索索的流水声传来。
林楚决很快收拾好自己,破天荒地睡到了床上去。
那是林楚决第一次躺在他身边,他宽厚的肩膀不可避免地将徐迢挤到墙角边上,看起来像是生怕徐迢又逃走似的。
徐迢没力气赶走他,他没有理由把这张床的主人从床上赶下去,干脆和林楚决背对着睡。
他们一晚上都再没有对话,因为看不到对方的眼睛,谁也不知道彼此心情郁闷得失眠到了多晚。
同一天晚上,太空城医院附近的宿舍内——
昏暗的房间只亮着一盏小台灯,电脑屏幕悠悠发着蓝光。
一阵急促的键盘声戛然而止,程阳伸出手指,重重揉捏着眉心,试图让自己紧绷的情绪平缓下来。
“我会永远效忠于您。”
屏幕的最后一条信息定格再此。
程阳不自然地抵额搓手,即使屏幕那头死一样地沉寂,他依旧在不懈地等待着什么。
三十分钟后。
忽然屏幕闪烁,那条信息后的红点消失不见,【已读】两个灰色的小字出现在信息后。
程阳终于重重地喘出一口气,将页面快速删除,再谨慎地清除掉所有浏览记录,关掉电脑起身而去。
第二天清晨——
林楚决终究没舍得锁住徐迢。
他醒来时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熟睡的徐迢,想伸手心疼地触碰他昨晚摔青的手臂,却又没真的做出伸手的动作。
林楚决出门前甚至将徐迢的轮椅摆在了床头,再仔细检查一遍轮椅有没有被摔坏。
徐迢起床的时候其实已经不像昨晚那么愤怒了,特别是看到床头贴心摆放的轮椅,又觉得日子似乎也能凑活凑合过下去。
但他的心依旧不平静,依旧是【想逃】大过【心安理得地留下】
徐迢本不想出门,这个让他失望的城市让他毫无打工买命的欲望。
可是时间一到,李宏宇穿着他万年不变的白大褂,夹着那爱不释手快要被秃噜皮的公文包,又敲开了徐迢宿舍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