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徐迢去了教堂。
他其实已经意识到将军对这个案子的相关人做了什么程度的惩罚,他无法逆转君主的意志,只想好心地来探望探望陈晨的遗孀。
钢铁教堂里如往常一般坐满了信徒,他们低头低吟着颂词,主教站在阁楼上俯视众生。
徐迢原本是想来安慰安慰瑟拉芬娜的,可是看她高高在上,虔诚地诵读手上的经文,没有休假没有悲伤,和正常的样子没什么两样。
徐迢很难想象,身边人接连不断骤然离世,瑟拉芬娜仍旧是一副无情的样子。
于是徐迢默默停在信徒队伍的最后等礼拜结束众人离去,他才缓缓操控轮椅逆着人群而上。
徐迢穿插逆行在众人之间,本就动作缓慢,瑟拉芬娜面带笑意地与信仰她的教徒们说话,根本注意不到正在慢慢靠近自己的徐迢。
等信徒纷纷离去,瑟拉芬娜怀抱经文扭头就走。
“瑟拉芬娜小姐!”徐迢稍微提高了音量。
空旷的教堂像是将他的声音无限放大,在四面金属的空间里空灵地荡漾,尾音冗长。
瑟拉芬娜立马闻声转头,先是猝不及防地发愣了几秒,然后重新面带微笑向徐迢走来。
“您好徐博士……您怎么会来教堂?我以为您是无神论者。”
“我是来找你的。”徐迢回答。
瑟拉芬娜上下打量徐迢几秒,猜测到他有话要单独和自己说,于是欣欣然做了个【请】的动作,想带着徐迢绕到后面的会客厅中。
“就在这说吧。”徐迢忽然有所警觉,直接叫住了转身的瑟拉芬娜。
瑟拉芬娜果然一步停下,她先是背对着徐迢原地愣站了几秒,当她再次回头时,脸上多撑起了一些笑意。
“会客厅里有茶水,咱们坐着聊也舒服一些不是吗?”
“我只是想简单和你寒暄两句,也不是什么外人听不得的东西,而且我一辈子都坐着,在哪里聊都一样。”徐迢耸了耸肩膀。
瑟拉芬娜没有在多回话,而是无奈地扯扯嘴角,看向徐迢的眼睛。
“我总觉得你很面熟,我是在哪里见过你吗?”徐迢开口问道。
“很抱歉,昨天是我第一次见您。”瑟拉芬娜表情显得有些诧异,但很快又让自己恢复了正常。
“我记得您也说自己看吊在悬梁的杨子桐面熟,您见过的人太多了。或者说是您记性太好,可能只是在哪里和我擦肩而过,就记住了我的样子。”她假笑继续道。
“算了……看你这个样子,就算我们先前确实认识,你也打算装作不知道。”徐迢不打算不依不饶下去。
“陈晨去世,我心里其实有些过意不去,所以今天特地过来找你。但你好像一点也不悲伤?”接着他直接了当地换了一个话题。
“一个男人而已,有什么好悲伤的?而且我也没有想责怪你,毕竟被挟持受惊的人是你,我还想要和你道个歉呢。”没想到瑟拉芬娜丝毫没有掩饰。
“可陈晨是你的未婚夫,不是普通男人。”徐迢不解。
“作为主教,本就不应该有任何私欲,只是因为陈晨对我穷追不舍,我实在是觉得亏欠。又考虑到陈晨在太空城里常年经商,地位与财富不虚,嫁给他对教堂发展有利,我这才答应了他的求婚。”
徐迢的眉头皱成一团乱麻,微张着嘴欲言又止了一阵。
“原来您把婚姻当成利益之交了?”
“太空城里多得是我这样的例子,利益是困局下最重要的东西。”瑟拉芬娜回答。
“我是主教,我的一切行为都要以教堂利益为主。有人在教堂中自缢,已经让这里饱受污秽传言之苦,如果我再哭哭啼啼担不起责任解决问题,那教堂就完蛋了。”
徐迢不理解她的冷漠,却实在佩服她的强大责任感与信念感。
可是这样的平静与麻木,徐迢总觉得不太真实。
“徐博士还有什么要替林上校问我的吗?”瑟拉芬娜最后开口。
“你口口声声说来探望我,实际上和试探没有什么区别。”平静的语气下显然藏了些不满。
既然她抗拒继续话题,徐迢则不愿再招惹她了。
“你误会了,我来这只是想关心你的情况,林楚决说陈晨的案子已经结束了,所以我没必要来试探你什么。”他深吸一口气,便操控轮椅要往大门口的方向去。
“稍等徐博士。”没想到轮椅刚移动几米,瑟拉芬娜居然出口叫住了徐迢。
徐迢停下回头,对上那此刻意味复杂的双眸。
“我昨天碰到一位信徒,他让我告诉你——他认真看了你在领航者太空城述职会议上的能量波段图,发现你在提取【徐式稳定冲击波】的时候没有把相似幅值的杂波剔除干净,这种变频杂波持续冲击能量回收系统,很容易导致系统故障损坏。”
徐迢撑大了眼睛,接着快速挪动轮椅,让自己彻底正对瑟拉芬娜。
他没想到瑟拉芬娜会突然提起自己的研究内容,虽说话题突兀,但她所说的一切都恰好戳到他的要害上,让徐迢下意识竖起耳朵想听更多。
“他说的没错,【徐式稳定冲击波】已经在通讯数据中证实存在,但如何安全回收是很大的问题。”
“您可以尝试重新解构能量波信号,将能量波特征拓展至更高维,以此做更准确的能量波段区分。”瑟拉芬娜继续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