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姐。
本名崔玲。
江瑶在消化内科实习时的带教老师,人很温柔,说话软绵绵的,因为关系很好,江瑶有时候听到铃声会调侃病人又找铃了。
“有印象的。”
实习时,有一回有个神经兮兮的家属找事,念一条名字叫崔玲记,那家属就说了一个土字头的jia,当时崔玲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具体是哪个字,女人莫名其妙生气,嘴上说着挺毒的话,就重复“这种没文化的人怎么当护士的”,“一看就是没读过书的”,“字都不会写,文化水平真差”。
骂完之后,又瞪了崔玲好几眼,江瑶那会儿天不怕地不怕,气得不行,直接怼回去,把那傻逼家属说得脸红耳赤,气呼呼的走人。
因为江瑶,崔玲被投诉了。
崔玲第一回喜提差评。
陈遇:“她上回见你在玩网络,还问我你为什么不干这行了,说很可惜。”
其实江瑶开始也不懂,为什么大家对她不入这行觉得挺遗憾的,后来钟玉棉就说,你这人很有主见,思维能力又好,又会说话,做事还很有毅力,关键学习能力很强,这岗位本来就适合你这样的人,一直到后来,江瑶才知道其实不过是以偏概全,“我走过很多地方,大城市和偏远的村庄都有逗留过,给我印象最深的还是一个农村,当地的居民很和蔼,知道我是学这个专业的,很热情的跟我聊了很多,他们的反应和你们差不多,因为他们村医疗很落后,说读出来的大多改行了,因为这行很苦,一直没有人愿意回来发展。那天晚上,有个女人突发心梗,要抢救,三两个人忙得不可开交,医生来了,护士没到,我被喊上场凑数,我这情况也不能做什么,就在旁边帮忙递些东西。脱离临床太久了,动作生疏,手忙脚乱,差点耽误事,后来那个年轻的护士过来,她做得飞快,一气呵成,大概是那一刻我才意识到,我比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女生,也没有三十四岁年长者的经验。”
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天赋,只有不断磨砺的成果。
太久没有实践,什么都会忘掉,回来的代价太大,她不知道要用多少年去成长。
奶茶里头的冰块渐渐融掉,喝起来味道淡了不少,他一边听江瑶说这些话,一边想着那时候的情况,神情复杂的凝望她一眼,然后又垂下眼帘,挺难过的吧,先前努力走了那么久,到头来还是回到起点。
已经笃定付一林不会来,江瑶把喝完的奶茶扔在旁边的垃圾桶,站起身叫他,“你今晚要上大夜班,我们早点回去。”
陈遇丢完垃圾,听到两个字,狐疑的回头:“我们?”
江瑶:“……”
她没理会他。
凝重的气氛过去,他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也行。”
学校围墙外边有很多涂鸦,大多是用黑色粗笔画的动物图案,杂乱无章,还有人在上边写了一些计算题和答案,甚至还有抄情书的,他没头没脑的想着都是哪些人在乱涂乱画,低头看到地面两人被日光拉长的影子,他的心突然就静了下来。
如果一切都能像电视剧的进度条一样往回拉。
拉到任意想要到达的一幕。
然后故事从那一刻开始。
他和江瑶难得同一天上大夜班,十二月寒冷的冬天,外面还飘着细雨,她裹着厚厚的围巾,撑着伞走在前头,他在后边无奈的喊她:“走慢点,路滑摔倒,我不背你到医院的。”
江瑶哦了一声,说他真烦人,陈遇三两步走近她,把伞一收,钻进她的伞下边,她只能举高一点,不情不愿的看挨在旁边的人问:“干嘛。”
“冷。”
“哦。”江瑶压了压翘起的唇角,又严肃的说,“你把床压坏了,赶紧想办法换一张新的,我不想再睡地板了。”
“不是你压坏的?”陈遇斜着眼看她,觉得她倒打一耙的本事挺厉害,“明天问问我妈,什么时候转我生活费。”
医院旁边的房子很难租,那会儿他们来晚了,只能租到一间又小又贵的,还非常的不实用,里边的家具都很旧,那张床睡起来翻个身都能咯噔响,能压坏也不出奇。
江瑶瞪他一眼,“明明就是你,非要。”
有些难以启齿,她闭嘴没再说,冷哼一声,不想再搭理他。陈遇觉得挺好笑,就着她问:“我什么。”
“你一边去,不要跟我说话。”
雨停了,江瑶把伞收起来,他笑着时不时看她,抓着江瑶的手揣进自己的口袋里,听见她说:“工作以后,我要住豪华套间。”
“嗯,你睡八十米宽的床我都没意见。”
陈遇还真怀念那时候,他们没有心事,没有烦恼,想的都很美好。
“你要回去找付一林吗?”沉默良久,江瑶扭头问他。
陈遇回过神,“他应该不在店里了,我微信跟他说一声。”
江瑶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两人的距离很近,垂着的手不经意间碰了碰,她不动声色的移开,偏头看路边。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