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凉的触感从唇上覆盖过来,她在一股暖意包裹中,逐渐睡了过去。
醒来时,已经月上梅梢头,烧热之症已然褪去,陈阿招望了望仅自己外空荡荡的房间,叹了口气。
她还是失败了吗?
林祈肆并没有来看望她。
陈阿招躺回床上,无力感侵袭全身时,门外又响起了浅浅的脚步声。
陈阿招当即从床上翻起,匆匆忙忙打开房门,看见的是正端着药汤的玥音。
她又将脑袋望门外窥了窥,努力想再找出第二个人来。
可是她四周打量了一圈,也没其他人。
玥音看出了陈阿招所想,将她拉回屋内,“阿招姐,你是看看公子有没有来看过你吗?”
陈阿招有些失落地点了点头,“是啊……是我多想了,公子才不可能……”
“公子他晌午已经来过了。”
陈阿招的话被玥音打断。
她怔了怔,有些颓废的脑袋激动地抬起来,“公子来了……可我怎么没看见……”
“你晌午还高烧不止,处于昏迷中,自然不知公子他来过。”玥音握住陈阿招的手,道,“阿招姐,公子在你房间呆了许久。”
陈阿招内心的喜悦都溢了出来,她握紧玥音的手,询问,“所以……公子今早没有去见……”
“公子并未出门。”
闻言,陈阿招心中松了一口大气,身上的精神气好了不少,已经一整日没有进食的她胃口极好地吃了许多饭菜。
而一旁照顾她的玥音,眸光不经意间掠过陈阿招红肿的唇瓣,以及脖颈下方斑斑红点。
*
陈阿招喝了药后,这一日的身子都十分酸痛疲累,亥时十分时,她便吹灯拔蜡准备躺回床上休息。
谁知刚躺下的那一刹那,黑暗中,一道冰凉的东西猝然破窗而进。
陈阿招来不及惊叫,便被一把亮银银的刀子抵住了脆弱的脖颈。
她没想到自己刚病愈,便突遭暗害,吓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地求饶,“大侠饶命……别别杀我…我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下人,没钱……大侠你要钱就去找……我们公子……公子的房中有很多……值钱的……别杀我……”
“不劫财。”黑暗中,那持刀放在她颈侧之人幽幽吐出三字,嗓音似乎刻意变的呕哑。
陈阿招的心脏跳得飞快,又哆哆嗦嗦,“那……大侠你要什么……只要……你不杀我……”
站在她塌前的身影沉默了片刻,出声道,“我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只要……我能做到……小女子一定……”陈阿招吓得面色发白,泪水不争气地在眼底打转。
这种命被人栓在手心里的感觉太可怕了。
“我要你远离林祈肆。”
那人话音吐出的瞬间,陈阿招心脏停缓了一瞬,她脑中顿时怀疑这人是不是院子里那些嫉妒她靠近公子的人,刻意买凶来害她。
见陈阿招愣愣地不说话,那悬在她脖子上的刀又近了几分,呕哑的语气中似乎还带着一股怒意,“怎么,就这么不情愿?那我……现在就送你……”
“不……我愿意,我愿意远离公子。”陈阿招吓得浑身颤抖,咬牙答应。
在荣华路和小命面前,她还是懂得抉择的。
况且口头应下也没什么,只要这人离开她大可立即跑去找公子寻到保护。
见她爽快答应,悬在脖颈处的刀子终于收回,正当陈阿招想松下一口气后,那人带着黑色皮套的手忽然扼住陈阿招的下颚。
陈阿招来不及反抗,被那只手撬开了嘴,紧接着一罐子液体浸倒进她的口腔中。
那味道酸涩刺鼻,陈阿招下意识明白不是什么好东西,她拼命地反抗想吐出来,那人却死死扼住陈阿招的嘴,将白色瓷瓶内的东西全部逼灌进她的肚中。
等灌完后,才松开手。
陈阿招趴在床沿,拼命扣着嗓子眼想将胃里的酸水吐出来,却怎么也吐不出。
那人幽沉的声音从头顶响起,“别以为我不知你想什么,灌给你的是毒药,明日你便同林祈肆说赎身出府,若你不按我说的做,那便等着三日后毒发身亡。”
见那人影要走,陈阿招扑着爬过去,哆嗦地抽泣道,“赎身需要五十两银子,你要我怎么……”
她觉得这个人是神经病,是个疯子,竟然强她所难,就是赎身她怎么可能有那么多钱用来赎身,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倒不如直接杀了她。
就在陈阿招感到绝望时,一道清脆响声从半空中落下。
陈阿招呆愣愣地看着扔在地上的一包银子。
背影冷冷地落下一句,“六十两,够你用了。”
直到那人影离开后,陈阿招呆呆地望着地上的这包银子,她想了一宿也想不明白。
怎么会有人愿意掏六十两,只为让她远离林祈肆。
天将明时,陈阿招匆匆忙忙找到玥音,红着眼眶道:“玥音,我们……出府吧。”
玥音唇角挂上的笑容淡了些,紧张地拉住陈阿招的手,“阿招,你为何突然想离府?你要知以我们目前的地位…是没办法……”
“有办法。”虽然事出突然,陈阿招内心恍惚不安,但她实在害怕三日后得不到解药,真的毒发而亡。
倘若她一人离开,将玥音留在这儿,她心中同样不舍愧疚。
正好那人给的银子,再加上自己在府上一年存够的积蓄,也够给她和玥音一起赎身了。
陈阿招现在根本没功夫再想成为林府女主人的念头,或许她注定繁华落尽,眼下保住小命最要紧。
玥音看见陈阿招从床下拿出一大包白花花的银子,心中一颤,“阿招,你怎会有这么多?”
“你先别管我哪里来的钱……玥音……你不愿意出府吗?”陈阿招面色发白,声音有些急促。
玥音怎会看不出她今日的不同。
“阿招,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突然发生什么事了?”
陈阿招咬住唇瓣,她终是在玥音的逼问下道出了自己昨夜经受的一切。
得知她体内中毒,玥音的瞳孔闪烁了一下,立即掀开陈阿招的衣袖。
“你……你干什么?”
陈阿招不明所以,看到玥音指尖在她的手腕上把脉,又进行了一系列查看她身体状况的动作后,玥音松了口气,“阿招,你没有中毒。”
陈阿招一时发懵,“没……没中毒,玥音你会医术?”
“是,我幼时曾在外流浪,幸得一名老神医收留过,跟他学过一段时间医术,阿招我向你保证,我看的绝对没错,那人是吓唬你的,根本就没给你下毒。”玥音郑重地说。
陈阿招脑袋一时有些困惑,昨夜那个黑衣人那么气势汹汹地恐吓她,结果非但没给她下毒,还给了她那么多银两,只为让她远离林祈肆。
真是太奇怪了。
“阿招,此时确实来得蹊跷,不如去禀告公子。”玥音提醒她。
陈阿招想了想,最终点点头。
她带着玥音脚步加快地往林祈肆的住所赶去。
却没想到在半路上时,那黑衣人再一次从空中而落,动作迅速地将她身旁的玥音挟持住。
“玥音!你……别伤她!”陈阿招看着被黑衣人以匕首控制的玥音,吓得惊慌失措,这黑衣人究竟有什么样的本事能随意出没?
那黑衣人面容以黑布覆盖,单露出一双凛然的凤眼。
那双眼盯着陈阿招,冷笑道,“我早知你的性子,不会乖乖听话,现在去找你们公子赎身出府,离开府后到郊外的树林,届时,我会放了她。”
话落,那黑夜挟持着玥音飞离。
那身影身高八尺,约莫是个男人。
陈阿招实在想不同,那男人为何这般做。
也罢,如今玥音的命都在他的手里,陈阿招无法不照做。
她失神地来到林祈肆的房外,内心紧了紧,敲动房门。
不消片刻,房中响起男子轻轻浅浅的声音,“阿招,进来吧。”
进到房中,陈阿招发现今日的林祈肆与往日有些不同。
少年悠闲地坐在塌上,墨发垂腰,修长的脖颈上裹着一条白凌纱,双眼红润如水,眉目柔和似画,自陈阿招进屋内时,目光便放在她的身上,久久不曾移动。
陈阿招明显感觉到,今日的林祈肆似乎格外的愉悦?
她踌躇了一下,暗想自己不过是个丫鬟,若是提出赎身林祈肆大抵也无所谓地会同意。
“怎么了?”晨光熹微,映入窗花,浅浅落入林祈肆那双鸦青眸中,少年蝶翼轻动,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陈阿招珉了珉唇,终是开口道,“奴……想赎身。”
话落,林祈肆眼中的笑意似轻云薄雾迅速散去。